“她是誰?”
沈石的腳步微微頓了一下,隨即又繼續前行,沒有說話,鍾青露眼神之中慢慢露出幾分黯然傷心之色,但就在這時,在沉默了一會之後,沈石忽然開口道:
“她叫凌春泥。”
鍾青露吃了一驚,隨即凝神思索了一下,略帶幾分詫異與不太肯定的口氣,道:“我好像沒聽說過,不是咱們凌霄宗的弟子?”
沈石目視前方,看著那寒風捲裹著白雪呼嘯而來,吹打在他的臉上,冰冷如刀,像是有一種切割的痛楚。只是他神色不變,看去似乎是異樣的平靜,就連口中的聲調都沒有什麼太大的起伏和變化:“她不是宗門弟子,只是流雲城裡一個道行低微的散修女子罷了。”
“她……好看麼?”
沈石微微閉眼又睜開,用力將揹著鍾青露的身子往上提了一下,然後道:
“很好看。”
鍾青露輕輕地又把頭放低了幾分,她嬌嫩的肌膚碰觸著稍顯粗糙的沈石衣襟上,有一種莫名的痛楚。
她偷偷抬眼向著天空上方看了一眼,只見無數的雪花飄落下來,落在大地之上,也落在他們的身上。這個夜這條路,又黑又冷,可是她忽然莫名地有種想要永遠不要走完的期望。
“你們……已經在一起了麼?”她的聲音,在他的背後輕輕傳來,像是忽然之間離他遠了很多。
沈石卻好像什麼都沒感覺到,所有的表情都從他的臉上消失了,甚至連一點的傷懷都隱藏起來,他似乎只是面無表情不再帶有任何情緒地回答著:
“在一起了,但是後來,她又走了。”
鍾青露的身子微微一頓,像是被這個答案吃了一驚,然後過了一會,才聽到她有些猶疑地問了一句,道:“怎麼了?”
沈石沒有直接回答她,他望向前方的眼神似乎有些空洞起來,彷彿在這一刻,在這個冰冷的雪夜中,他也突然回想起過往種種,一幕一幕,過了片刻之後,他開口道:
“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是在流雲城外的一處山野中。那個時候,她還是個依附在世家子弟身邊討生活的弱小女子……”
沈石淡然而平靜地在風雪中說出了這個在俗世中淒涼卻又常見的故事,不知為何他在這個晚上突然不再想有任何的隱瞞,或許是因為那個叫做凌春泥的女子躲在他的身後已經被隱瞞的太久太久,而當他真正回頭的時候卻發現,她卻已經不在自己的身邊。
也許,她是傷心了麼?
沈石不明白也不知道,他甚至對自己的心意也不太清楚,只是有那麼一種心緒,總是要好好說出來。凌春泥和他的一切,他就這樣平淡地說了。
凡俗塵世中,弱小無依卻天生麗質的女子,沒有太多美好的故事,只是為了更好的生活然後去努力掙扎著,去微笑,去奉承,被輕視,被侮辱。生活的嚴酷毫不容情,如寒風中瑟瑟的花朵。
然後他與她再度相逢,漠然、意氣和相助,哀婉、哭泣與死人,一路到那骯髒的小巷裡,然後踩著血泊逃開,然後在這脆弱嚴酷的世道中,她如纏樹的藤枝和他在一起。
然後也許是有一段幸福麼?
那相聚時光的溫柔,也許還留在彼此的心間。
只是聚少離多,只是他始終忙碌,很多時候都忘了回頭看她溫柔而期翼的臉龐,大步地往前走著,而她只是在身後微笑著等待,直到某一天,直到他終於回頭的時候,她已不見。
這樣的一個故事,如帶著蒼白顏色的一本古籍,在眼前慢慢地翻開著,又像是被風垂落的花兒,終於慢慢落在塵埃泥水之中,緩緩消逝。
沈石沉默了下去,鍾青露也心中茫然,她怔怔地看著這個男子,臉上忽然露出幾分痛楚之色,不為自己,卻是為他。本不該這樣的,本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