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的世界裡,小指翹著,心神既在又不在每一根畫著的眉毛。
然後是嘴唇,唇線筆畫出上下兩道弧形。又是刷子,沾著唇紅在上下唇細心地摩娑。青青抿一抿嘴說:“水,你知道雨天人的心情會起什麼變化麼?雨,那是天張開了嘴唇,地上的萬物也都張開了嘴唇。你知道人的心情會起什麼變化麼?”
水白說:“自然是有變化的。如果陽光親近的是人的肌膚,水則進入了人的身體。”
青青說:“水激起掛念與柔情。”
水白驀然想到自己的名字裡有一個水字,而且青青直呼自己為水。不由覺得怪異,再看看自己身處的房間,更是覺得怪異。
水白說:“時候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青青說:“難得來一次,再呆會兒吧。”
青青已經把化妝的東西都拿走了,重新在水白的面前坐下。水白看著她,這個女人的臉本來就有點狐媚,化過妝之後,更是妖媚了。可不管怎麼妖媚,眼角的魚尾紋還是遮掩不住的。水白覺得不忍心再看下去,就把眼睛轉開了。
青青說:“怎麼不看我呢?”她伸手把住水白的臉,水白只好又把眼睛對著她,可是看著她眼裡的柔情,水白又不好意思了。
水白說:“我真的該走了。”
青青嘆一口氣說:“好吧,我送你出去。”
水白很快下了床,一下就衝到了門口。青青說:“你跑什麼呢?你的衣服不要了嗎?”水白只好等在門口,青青拿了她的衣服,然後挽著她的胳膊把水白送到了防盜門外。青青又親一下水白的嘴唇說:“你要常來看我。”水白說好,然後快步下了樓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下,發現青青倚在門口還痴痴地看著她。水白頭一低,幾乎是跑下了樓。
(8)
回到家了,水白的心還慌慌的,說不出為什麼,只是覺得自己好像闖到了一個人的夢境裡去了一樣,既然已經到了人家夢裡去了,自然也要做那夢裡的事情,可水白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到。
那被青青放在被窩裡廝磨了近一個月的襯衣被水白放在凳子上耷拉著,水白看著它,感覺這件襯衣幾乎跟自己無關了。不過她還是忍不住撿起來放到鼻子底下聞了聞,只是一股香水味,茉莉香型的,恰巧也是水白喜歡的味道,應該就是青青的體味了。不過這麼一種香水味能提供有關青青的什麼資訊呢,水白想不明白。
水白想幹脆把襯衣洗了吧,洗了還是可以穿的。不過她到底沒有拿去洗,只是把襯衣用衣架撐了塞進衣櫃,然後就幾乎把它忘了。
又過了些日子,水白到江邊的小島去辦差,小島上的房子幾乎都是石頭砌成的,而且有些年月了。島上的樹木也是高大,鬱鬱蔥蔥的,樹幹上爬滿青苔。水白在石板鋪的路上走著,免不了東張西望,驀然就看見有一個女子坐在家門口的石階上,正梳著長長的褐色的頭髮。她的頭髮垂在前面,所以她的整個臉都被遮住了。
水白忍不住停下腳步看了一會兒,感覺那個女人應該是個中年的婦女,穿著黑色的褲子和花色的上衣。她的頭髮真是長的,幾乎垂到地面了。她只是專注地梳著頭髮,一遍一遍的,水白看著覺得頭髮已經被她梳得很齊整了,但這個女人好像沒有感覺似的,還是那麼一遍遍專注地梳著。
到了晚上,水白給青青打了電話,青青一接起電話就說:“我以為你又把我忘了。”她的聲音柔軟地讓水白感覺她整個人都要癱倒在地上了。水白覺得奇怪,自己還沒說話,青青怎麼知道是她打的電話呢?
水白說:“你怎麼知道是我呢?”
青青說:“我有預感的,電話鈴響的時候,我正梳著頭髮,然後梳子就掉到地上了。”
水白哦了一聲。水白又說:“我想問你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