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2部分

初次見面的人面前,你就張開你的嘴巴,亮出你的牙齒和舌頭,把菜餚送進嘴裡一鼓一鼓地嚼動,露出你原始的動物性一面。”我誠實地說出了心裡的想法,有點煞風景。

森對我的孤僻和尖刻寬容地笑了笑:“我也經常在想,食慾原是動物最血腥最醜陋的本性,卻在人類社會中演變成五花八門的美食技藝。動物沒有美食技藝,所以它們的食慾至今仍很血腥很醜陋,但也很本真。人類文明,是否就是一種掩飾本真的偽善技藝?而掩飾本真的偽善技藝,是否就是優雅和高尚?”

我:“如果讓我在社會文明與個人本真之間必擇其一,我會逃離文明,遁向本真。”

森:“看這咖啡館,牆上掛著精美的壁畫,桌子上擺著潔白的檯布、鋥亮的刀叉和優雅的燭臺。坐在裡面餐飲的紅男綠女打扮入時,從窗玻璃外看進去也像雅緻的物品。”

我:“但人是易碎的花瓶,一不小心就會炸裂。”

森:“人跟花瓶還是不一樣。花瓶是空心的,炸裂了裡面什麼也沒有。人的內心卻暗藏著慾望和激情,往往一句話或一件小事,就會撩起他那動物性的衝動。平時,他只是被外表一層雅緻的教養和禮儀小心翼翼地包裝著。”他竟然對自己身上的那一套行頭挖苦起來。

來之前我也修飾了一番。臉上抹清爽的Clinique黃油,唇上塗淡粉色Dior Addict唇彩,羅馬字Longines手錶,TOPKOR羊毛中袖上衣,SAPPHO羊皮坡跟鞋。坦誠的是,我們在批判現代文明的同時也揭去了自己那層皮。

我:“我也不喜歡打扮入時坐在咖啡館裡,這使我禁錮。長久自由自在的生活使我對一點點約束都很敏感,哪怕是輕輕鬆鬆坐在咖啡館裡。我甚至討厭出門時束腰衣服使我舉動不便。”

森:“你在家裡都是怎麼過的?”

我:“我在家裡穿鬆鬆垮垮的棉服,身體的自由帶來思想的自由。吃吃飯,喝喝茶,看看書,聽聽音樂,讓內心的慾望和激情擺出來曬曬太陽,它們就不再脹鼓鼓地想衝出來,而是悠然釋放為清淡的詩意。”

森聽了笑眯眯的,眼裡充滿了欣喜。網路上他用否定的口氣說服我走出家門,實際上他卻贊同我。

森:“我看你是一隻收口的精美花瓶,裡面裝滿了思想。只是你求真得有些苛刻,把自己禁錮得太苦。”

我:“不,我不想做一隻收口的精美花瓶,我想做一隻盛滿泥土的敞口花盆,讓內心的思想向外長出枝葉,花兒般怡然開放。”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世界從家的視窗湧現(7)

森:“呵呵。”森舒展地向沙發靠過去,眼裡充滿笑意。

此後,我們不時外出見面,不見面時繼續在網上聊天。

森說從第一次見面起,他就從我孤獨的微笑中看出我為人的真誠。我呵呵一笑。他還勸我說對思想較真沒關係,對生活不要太較真,不然會把自己弄得很苦。我也感受到他真誠的關懷。我們不談情,不說愛,卻透過深潛的對話進行思想交流。聊到精妙處沉默下來,彼此都感到心靈的顫動。

許多時候我們即興說事,看見茶室裡的一隻杯子,就說這杯子是那樣頑固,保持形狀不變;說杯子裡的水有點浪漫不定,隨時可能流動;說杯子裡的熱水冒煙成氣是漸次消逝,指向虛無;說人生就是一個固態——液態——氣態的過程,固執任何事情都沒有用,時間的長河將帶走一切,最終化灰化煙。看見桌子上裝飾的插水鮮花,就說它本來有著含苞、開放、枯萎的完整過程,卻被大批次激化種植,斬掉根部,配以化學藥水,成束成束擺放在交易市場出售,送到被祝賀的人手中成了空洞的符號,無根,雷同,沒過幾日就凋萎——就像現代人膚淺的情感。看見什麼說什麼,在事物深處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