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腳已經跨到門外。
“就說你要出門幫我買繡線。”她轉身回到櫃子邊,開啟抽屜,把擺在裡面的月例拿出來遞給小茹。“順便替自己買點喜歡的東西。”
小茹收下銀子,嫣然一笑,心情稍稍開朗。“我知道了,天黑之前我會回來,我會……會幫你帶點新繡線。”
旋身,她走出房門。
採青莞爾,說不上來為什麼,這個小丫頭既驕蠻又嘮叨,貼心說不上,服侍主子也談不上認真,偏生採青疼她,疼進心骨裡,兩人大約是前世緣、今生續吧!
放下書本,採青離開屋子,她拿來鋤頭走進林間幽徑。
雨剛落,新筍初成,繡花鞋面沾了些許汙泥,她不在意,彎下腰,手指碰碰新冒出的筍尖。
她極愛這一滋味,童年,娘總是領她挖筍,冒出頭的筍只有一點點,但順著土挖下去,別有洞天。
那鮮嫩的筍呵,漬了鹽、泡了醬,醃出醉人滋味。
她在醃筍間學會近朱赤、近墨黑;在鮮筍熱水間沸騰時,學會人世翻騰,總是熬啊熬、煮啊煮,才能煮出風華,煮出甘甜。
撥開土,她一面挖著筍子、一面想念孃親,她們母女緣分極淺,娘卻不吝嗇將自己所有幸福分享於她。
她常說——採青,你是我最愛的親人,是我在人世間唯一的眷戀,只要你過得好,我便安心。
於是,她很努力讓自己過得“好”,她是一池冰清玉潔的潭水,不與人爭、不痴怨,石子投入,圈圈漣漪,襯得她心地皎潔。
石子……她想起那顆“石子”。
曾經,“那顆石子”激起的漣漪在她心湖間久久不褪,她問過自己一回又一回,為什麼對他熟悉心悸?為什麼想留下他的念頭熾熱強烈?
她總是想起他,溫習他的容顏,在夜深人靜時,一次次、一遍遍。他成功了,她的確牢記他,每天每夜。
若干年過去,她沒有他的訊息,他沒再進府行刺過阿瑪,是否代表他放棄報復?
或者他聽進她的話,為仕途努力?只是……會嗎?他是那麼高傲的男子,會聽取她的意見?
不想了,每每想起他總是心情起伏,平靜待何時?
採青試著專心、試著在新筍身上悟得新道理,殊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全落入一旁男子眼底。
成功了,他在皇帝面前平反爹爹的冤屈。
聖旨出,昭告天下,當年的撫東大將軍郜承信並無通敵叛國,他一心愛家愛國,卻受奸逆誣害,實情傳出,天下譁然。
原來,二十年前,副將劉磚遭敵軍俘虜,受不了重刑逼迫,同意和敵人聯手,製造假證據誣陷郜承信。
劉磚狀告天子腳下,案子由睿親王主審,因證據確鑿,郜將軍被判腰斬,行刑當日,百姓不敢置信,為國為民的郜將軍,居然是身披羊皮的大野狼,一時間批判聲浪四起,文人作詩譏諷,軍人以他為戒。
郜家上下七十餘口被判流放邊域,獨獨返回孃家探親的妻子和小兒子逃過一劫。那些日子,郜煜宸同娘隱姓埋名,四處藏匿,當所有人都不相信爹爹的忠貞時,只有他和娘堅持爹爹的清白,他們發誓要替爹爹討回公道。
然禍事接二連三,郜煜宸的孃親在冬天因病過世,彌留時口口聲聲叮囑,要郜煜宸親手取下睿親王和劉磚的項上人頭祭拜爹親。
他允諾了孃親每句遺言,直到娘斷氣,小小孩童親手埋葬親人屍體。
之後,郜煜宸另有一番奇遇,他遇上少林的靜元師父,在靜元師父手下習武,十數載寒暑,武功練成,師父要他下山歷練。
下山,第一件事情,他找上睿親王府,許是過於躁進,他失手了,非但讓自己受傷,還教一名女子伸手相救。
算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