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這長夜總是睡不著,即使睡著了也不踏實,便是因她這般自私,才遭了這樣的惡果吧。
一句唱詞被放在嘴邊反覆地念,惟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有多少忘恩負義的書生辜負了風華正茂的少女韶華,便是吟這麼一句酸溜溜的詩就可將所有悔愧蓋過,再從頭另娶,與另一個恩恩愛愛了吧?
笑自己小人之心,唱詞卻在嘴邊反覆了數遍,手中是一本鶯鶯傳,傳說最近很熱的一本傳奇本子,賣書的店家還說是從京城流傳出來的。
她端是為了京城兩個字去的,卻不過又是一出現世陳世美的爛戲,看得火冒三丈,把書一扔,合上眼聽外頭的鞭炮聲。
知道喝些酒會好過些,這些天每日到了晚間就喝酒,弄得自己如一個分手後不願接受現實的女人,喝到醉了就躺在躺椅上睡,任火爐燒熄,等夜半被凍了醒來,卻也不過是寅時的模樣,於是復又燒起火爐看書,連著幾日,終於把旁人口中該是喜慶團圓的春節給熬了過去。
一過了正月十五元宵節,齊大嬸便登門道她家那位給王寶釧覓了個不錯的鋪子,位置也不錯,就在杭州城中心地段,偏生租金也不算最貴,定當合王寶釧的意。
王寶釧同齊大嬸去看過了鋪子,甚是合意,為了感謝,還特地買了幾匹綢緞給齊大嬸送去了,齊大嬸直道她太客氣了。
而在京畿道長安城,每年春節,照例是要大宴群臣的。肅宗經歷了這些年的動亂,早也對奮發圖強沒了興致,只想著平安康泰地過了,政務要事都扔給了李飛白。
瑜親王故去後,瑜親王妃日夜吃齋禮佛,再也不同那些誥命貴婦們往來,府上的事務全交由忠心耿耿的老管家處置。
好不容易過一個年,肅宗雖下了旨意來請她,她卻是堅辭不去,只有李飛白一個人頂著一張冷臉出席。
正月初一祭祀完祖先後,肅宗突然對站在一旁的李飛白道,“我老了,這天下,終是要交給你的。”
李飛白沒有應聲,王室子孫日漸凋零,如今能承襲王位的,除了李飛白還有其他幾位宗室子弟,可論才能論功業,撇開李飛白便沒人能擔起社稷大業。
何況,李飛白是肅宗唯一的血脈,他百年之後,定然是要將一切交給他才放心的。
李飛白肅立一旁沒有應聲,望著他老邁的面容上滿是歷經風霜後的平靜,一雙銳利的眼睛裡含著萬水千山,卻不流露一點一滴的情緒。
知道他心裡不願意,肅宗沒有勉強,卻道,“當年曾以為得了天下便能坐擁所愛,可到頭來並非如此,人世造化,自是不由人的,全憑自己抉擇吧。”
說完便由一眾宦官前呼後擁著回宮去了,獨留他一人對著天壇中的祖先牌位,靜默無聲。
晚上夜宴一場接著一場,整個京城便如長久的冬日寂靜後重又煥發了生機,三品以上的官員們衣著錦繡,被賜宴太極宮,人頭攢動,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李飛白漠然於百千人之中獨坐,彷彿一切事不關己,看著姬浩雅被一班新入朝的進士們拖走,灌得爛醉如泥,笑容掛在那些年輕的臉上,一副不知世事的模樣。
傷心和難過都無從述說,只有手中的杜康解愁,一杯接一杯。
不知深淺的想湊上來同大權在握的洛郡王寒暄,卻被他冷漠的眼神凍在了三步之外,無人敢進得那寒冷至極的冰雪圈中。
正月十五賞花燈那天,李飛白被姬浩雅拖著去看衣衫蹁躚的曼妙女子,望春園,飄香院,從前少不更事的時候隨姬浩雅不知去過多少次,可如今絲毫沒有任何的興致,一抬頭看見望春園三個字,轉身一言不發地就要走。
“哎,別走,帶你去見個人——”姬浩雅神秘地笑著對他道。
李飛白心中一動,鬼使神差地便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