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隨從看了,也摸了段繩子系在腰間和船側,拽了拽繩頭,忽覺後背一涼,扭頭看了看,沒發現什麼又回過來。
後頭低著頭的水匪抬頭冷冷一笑。
黎鐵華一聲令下,片片柳葉船活魚似的爭先前奔。划動中,說好結夥的柳條船紛紛團結在一起,虎視眈眈,爭先恐後。
董其成大略一看,近二百條柳葉船組了二十多個小隊,在水面上略略分開陣營,個個摩拳擦掌。
遠望群山,也不曉得哪一座是終點。
“這雙牙山是哪一座?”
領頭漢子便來講解:“在這還看不到,得過了這段水面,經過尖牙山,齙牙山還有錯牙山,就到得雙牙山。”
牙,牙,牙。
董其成磨牙,他怎麼分得清哪個是哪個,怪不得之前那些人說不好打。這裡的人便這麼詞窮?除了牙,竟沒得別的名起了?
“大人,您坐好了,抓緊嘍,看到沒?旁邊那犢子憋著壞水呢,怕是要動手。”
董其成還要再問,怎麼個動手法,就聽得接連有人呼喊。
“大爺的,敢捅爺爺船舷!”
“丫的給哥哥讓道!”
“敢打我,吃我一篙!”
“哎喲去你姥姥的,竟然來掀船!”
一瞬間,渁水上熱鬧起來,柳葉船擠在一起,你踹我船頭,我打你掌舵,戰成一團。渁水也隨之沸騰,水花浪沫長出來往人身上撲。
董其成這裡還好,眾人尚不好下手,倒是讓他們一方的幾條船竄到了前頭。
領頭漢子哈哈大笑:“託大人福了,看咱哥幾個兒不甩開他們去。快劃,快劃!”
董其成緊緊身上皮襖,別看這淦州四季不分明,冬日與京城秋日差不多,可這渁水卻陰冷到了人骨子裡去,那黑沉沉水面,就跟黃泉地府陰氣盤桓水底似的,得虧他從家帶了皮襖來。保暖,更隔水。
董其成是朝前坐的,這會兒把大部分柳葉船甩在後頭,他便扭過頭去看,後頭的人還戰在一起,不少人已經溼了衣裳還在對罵。
自己卻輕舟遠去,這一剎,董其成只覺自己面對的是一群螞蟻,不過是往裡滴了一滴蜜,扔了一粒糧,就引得蟻群爭搶不休相互撕咬。
多卑微多渺小的螞蟻啊。
“啊,有人越過去了,趕緊追!”
浩浩蕩蕩螞蟻追了過來,很快,所有柳葉船又擠在一起,連董其成所坐的船都不能再置身事外,陷入重重包圍混戰中。
“快,快划船甩開他們!”
一叢水花落在董其成臉上,董其成氣惱摸了把臉,急急命令水匪。
“大人,鑽不出去,您可坐穩了。”
又一叢水花兜頭澆下,順著頭皮淌進脖子裡後背上。董其成一個哆嗦,那種冷,彷彿死人手撓著他一樣。
“大膽!本官——”
再一叢水花直接撲向他的口鼻。
“咳咳咳——咳咳——”
身後的隨從一邊擋水,一邊上來問他:“大人,您沒事吧?不然,咱先上岸吧。這些人太野蠻太目無尊卑了。”
周圍水匪喊聲連天,為了讓董其成聽清他說話,隨從站了起來,趴在董其成耳朵邊。
董其成還在咳,後頭冷臉漢子譏諷一笑,給旁邊兄弟使了個眼色。
幾人默契一點頭,手裡木漿一轉,柳葉船便原地打起了圈子。
“哎呀,哎呀,這船怎麼啊——”
隨從被晃了下去,落進冰涼渁水中。幸好,他腰上拴著繩子,也會幾分水性,掙扎著爬了上來。
“大人,大人,咱先回去吧。”隨從哆嗦著道。
董其成身上也被澆了水,冷的不行,忙喝道:“回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