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飛牽扯進田地分配問題裡去,不光是趙官家,就是一種文武臣工、御營同僚也是大驚失色,交好的如魯王張榮都讓人寫信問小嶽是不是有啥難處別客氣跟我說,可別幹這缺德事兒,弄得岳飛哭笑不得。
的確,別看御史們防他跟什麼似的,但歷經十年,誰都承認,當年的嶽節度,如今的魏王是公認的武將私德第一。喝兵血搞腐敗是絕沒有的,他不僅潔身自好而且治軍嚴明、禮貌謙遜,比之五毒俱全的韓秦王、貪財如命的張齊王和跋扈到天怒人怨的曲大,簡直是武人中的諸葛亮。當然,也正是因此,出於某種不可說的原因,文臣防他跟防賊似的。但最該防著他的趙官家不防著,不僅不防著,還在北伐戰爭中真正的方面之任交給他,自專之權都給了,還把最有可能拖他後腿的張浚留在東京,最大程度上發揮了他的作用,共同造就了這古往今來最成功的收拾山河事業。
但問題是,你嶽鵬舉都嚴於律己十年了,怎麼在這個官家最在乎的問題上栽了呢
等趙玖看完岳飛的請罪劄子和新任相州知州趙伯藥(建炎朝第一位狀元,宋太祖之後,殉國宰相汪樞密女婿)和春耕巡視組成員陳益的詳細奏報後,頗有種哭笑不得之感。
原來岳飛如今已經是爵封魏王,職封元帥,按照宋朝制度本就是有恩蔭和食邑和功臣田,但是他真如當年和金兀朮所說那樣,生則撫卹遺孤,把自己的賞賜幾乎全都拿出來照顧那些早年陣亡沒趕上這一波授田的同袍遺孤和傷殘士兵,家無餘財。濟南府的貴婦人誰不知道,嶽夫人李氏頭上連一根金玉也沒有,平常就用銀釵子挽發,岳家的小子們除了岳雲得上陣,其他的都得穿舊衣服。
有他這尊大神鎮著,御營前軍的軍功授田可謂有條不紊,他還主動以河北人的身份調和了很多歸鄉民夫的口糧田問題,真是幫了地方治安大忙。但是人就有弱點啊,岳飛也不是完美無瑕的,在形勢一片大好之下,有戶人家半遮半掩找了上來,他還不能不見。
無他,來人正是昔日岳飛家的僱主、韓家的當家人韓肖胄和他的堂叔韓恕。話說岳家貧寒,岳飛曾經當過韓家的佃戶和弓手,但韓恕這沒腦子的在他稍稍發達之後到處宣揚,被趙官家好一頓收拾。韓肖胄又在嶽臺大祭時活活被趙官家的“為富不仁,咎由自取”罵昏了過去。十年之內,兩者之間地位已經倒懸。
韓氏叔侄就算有充分的證據證明相州近萬畝的土地全部屬於自家,也知道趙官家要“均貧富”的決心,又有沾親帶故的呂公相提醒千萬別去找死,本來是萬萬不敢來找岳飛囉嗦的,但是回來一看,祖墳都被糟蹋的差不多了,除了嚎啕痛哭上書趙官家盡數殺了女真俘虜外,為人子孫總得做點什麼。
倒不是說趙官家刻薄到連他們家祖墳旁邊的祭田也給收了,而是緊挨著的原本屬於韓家的一處晝錦堂,也被戰火摧毀了。這晝錦堂可是韓家的老祖宗,名相韓琦回鄉時建造,取“衣錦還鄉”之意,歐陽修那篇著名的《相州晝錦堂記》就是為此而創作,對於相州韓氏來說,它更是一種精神寄託,可回來一查問,附近百畝良田已經被官家賞賜給此次作戰勇敢錘死金軍萬戶王伯龍的岳雲了。
無可奈何之下,只好厚著臉皮賠著小心來求岳飛,願意高價買回原址,重新營造以求告慰祖宗。
岳飛本就是個大度之人,記恩大於記仇,雖也明白自家土地是被韓家以合法手段侵吞了,但總也念著當年韓家給了一份活計養家餬口的面子,何況人家已經擺出這樣的姿態,當即叫來岳雲,命他寫下轉讓文書。但是在韓氏叔侄千恩萬謝下,我們的嶽小駙馬卻面色漲紅,打死也不肯拿出地契。
岳飛勃然大怒,他本是嚴父,岳雲雖為少帥,在軍營裡就少有不挨軍棍的時候,眼下見他居然為了些許財物忤逆自己,二話不說就打,要不是楊再興看勢頭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