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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怪的表情。

第二張照片上的他,臉部發生了很大的變化,讓人不由得大吃一驚。那是一副學生的打扮。儘管很難斷定是高中時代的照片,還是大學時代的照片,但他已經出落為一個相當英俊的學生了。不過有一點讓人覺得蹊蹺,這張照片上的他竟然沒有一點那種活生生的人的感覺。他穿著學生服,從胸前的口袋處露出白色的手絹,交叉著雙腿坐在藤椅上,並且還在笑著。然而,這一次的笑容,不再是那種皺巴巴的猴子的笑,而是變成了頗為巧妙的微笑,但不知為何,總與人的笑容大相徑庭,缺乏那種可以稱之為鮮血的凝重或是生命的澀滯之類的充實感。那笑容不像鳥,而像羽毛一般輕飄飄的,他就那麼笑著,恰似一張白紙,總之,讓人覺得那是一種徹頭徹尾的人工製品,即便把它斥之為“矯飾”,斥之為“輕薄”,斥之為“女人氣”都嫌不夠,稱之為“喜好刀尺”就更不解氣了。仔細打量的話,也會從這個英俊學生身上找到某種近似於怪誕的可怕東西。迄今為止,我還從沒有看到過如此怪異的英俊青年。

第三張照片是最為古怪的,簡直讓人再也無法判定他的年齡。頭上像是已經有了些許的白髮。那是在某個骯髒無比的房間中的一隅(照片上清晰可見,那房間的牆壁上有三處已經剝落),他把雙手伸到小小的火盆上烤火,只是這一次他沒有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他就那麼坐著,把雙手伸向火盆,儼然已經自然而然地死去了一般。這分明是一張瀰漫著不祥氣氛的照片。但奇怪的還不只這一點。照片上把他的臉拍得比較大,使我得以仔細端詳那張臉的結構。額頭長得很平庸,額頭上的皺紋也很平庸,還有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和下頦。哎呀,這張臉豈止是毫無表情,甚至不能給人留下任何印象。它缺乏特徵,比如說,一旦我看過照片後閉上雙眼。那張臉便頃刻間被我忘在了九霄雲外。儘管我能回憶起那房間的牆壁以及小小的火盆等等,可對於那房間中的主人公的印象,卻一下子云消霧散,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了。那是一張不可能成其為畫面的臉,一張甚至不可能畫成漫畫的臉。於是我又睜開眼看了看這張照片,哦,原來是這樣一張臉啊。我甚至沒有那種回想起了這張臉以後的愉悅感。如果採用一種極端的說法,那麼可以說,即使我睜開雙眼再次端詳那張照片,我也同樣無法回憶起那張臉來,而只能變得越發怏怏不樂、焦躁不安,最後索性把視線調向一邊了事。

即使是所謂的“死相”,也應該再多一些表情或是印象吧?或許把駑馬的腦袋硬安在人的身體之上,就會產生與此類似的感覺吧。總之,那照片無緣無故地讓看的人毛骨悚然,心生厭惡。迄今為止,我還從沒有看見過像他這樣不可思議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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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失格》 手記之一(1)

我過的是一種充滿恥辱的生活。

對於我來說,所謂人的生活是難以捉摸的。因為我出生在東北的鄉下,所以初次見到火車,還是在長大了以後的事情。我在火車站的天橋上爬上爬下,完全沒有察覺到天橋的架設乃是便於人們跨越鐵軌,相反認為,其複雜的結構,僅僅是為了把車站建成像外國的遊樂場那樣又過癮又時髦的設施。很長一段時間我都一直這麼想。沿著天橋上上下下,這在我看來,毋寧說是一種超凡脫俗的俏皮遊戲,甚至我認為,它是鐵路的種種服務中最善解人意的一種。爾後,當我發現它不過是為了方便乘客跨越鐵軌而架設的極其實用性的階梯時,不由得大為掃興。

另外,在孩提時代,我從小人書上看到地鐵時,也以為它的設計並非出自於實用性的需要,而是緣於另一個好玩的目的:即比起乘坐地面上的車輛,倒是乘坐地下的車輛更顯得別出心裁,趣味橫生。

從幼年時代起,我就體弱多病,常常臥床不起。我總是一邊躺著,一邊思忖到:這些床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