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整場婚宴我都覺得他像是故意在躲著我,最後還不顧我跟他頻頻打眼色,竟是借不勝酒力的爛藉口提前離開了。
六月底,當盛夏終於來臨時,努爾哈赤從大明京都回到建州。
他來送那些漢人小玩意給我時,我藉著閒聊的話題,將欣月小產,我去送補藥的事淡淡然地帶了出來。
當時,我雖然故作輕鬆,卻能真切地感受到努爾哈赤凝望著我的灼熱目光,他嘴角噙著慵懶的微笑,更加讓我確信,其實這已經是他聽過的不知道第幾個版本的故事了。
也好!雖然身正不怕影子歪,但是這事畢竟是我挑起的,那便得由我來結束它!
那一日努爾哈赤的心情似乎很好,他也沒跟我提成親的事,在親暱程度上也只是親了親我的手背和額頭。我突然發覺這樣的努爾哈赤多少帶了點突兀的陌生感,彷彿一個流氓突然不知怎麼的,就一下子變成了個紳士!
這種幾乎是不可能的變化卻當真發生在了努爾哈赤的身上!
無法解釋,我只能把這種罕見的現象歸納為——見鬼了!
七月中,在一次家宴上,我再次看到了褚英和代善。
褚英仍是老樣子,自視甚高,只有在努爾哈赤詢問他時,他才會顯出恭順的模樣,但那也僅限於表面,我總覺得他眼眸深處悄然隱藏了一些以前沒有的晦澀光澤。
那日宴罷,散去的人群中,代善無聲無息地走到了我身邊。
“為什麼躲我?”我直白地問他,沒有絲毫的拐彎抹角,“你在害怕什麼?怕跟我走得太近,會連累到你?”我想釋懷地大笑,可偏生凝在嘴角的笑容是如此的苦澀。
他靜靜地望著我,眼眸一如溫潤的白玉,溫柔和哀傷的氣息在他眼底無聲地流淌。
“那件事……你處理得很好。”最後,他只說了這麼一句,隨即含笑走開。
我的心莫名地揪結起來,似乎心口上裂了一道口子,呼呼的冷風從傷口處灌了進去,撕扯般的痛。
那天他孤獨而又無奈的背影,將會永遠刻在我的心上,就猶如那道裂開的口子,永遠永遠無法磨平。
因為,自那天起,我們幾個人之間的關係真正地畫下了一個休止符。
從此,再也無法回到以前。
純真的童年記憶,在那一年的夏天正式被殘忍地抹去!
第四章 悔婚(1)
萬曆二十六年正月,努爾哈赤派其五弟巴雅喇、長子褚英和將領噶蓋、費英東等,領兵馬一千人,征討安褚拉庫路。此役大捷,獲人畜萬餘,努爾哈赤遂賜巴雅喇為卓扎克圖,賜褚英為洪巴圖魯,噶蓋、費英東等均有賞賜。
“洪”字在滿語中稱“大”的意思,洪巴圖魯即為大勇士之意,褚英年僅十八歲即獲此殊榮,在建州的地位由此拔上一個更高層臺階。
之後努爾哈赤賜大阿哥府中設慶功宴,邀函也曾送到我的手上,我卻未曾赴宴,倒也不是因為懼怕流言而刻意去避嫌,只是覺得實在是提不起興致,所以寧可窩在炕上矇頭睡覺。
轉眼便到十月,努爾哈赤第四次赴京朝貢。這一年他東奔西走顧著擴充地盤,倒也沒來煩過我幾次,有時稍有親暱之舉,我便退縮暗加回絕,他倒也不用強,只是淡淡地望著我笑,每次都笑得我頭皮發麻才會收回目光。
日子過得實在無聊兼乏悶,好在皇太極時常過來黏我,只是我自從上次見識過他不同凡響的心智後,早不敢再把他當成普通小孩那般小覷,他有時朝我天真無邪地粲然微笑,我卻覺得那笑容像極了努爾哈赤,陽光背後總像是隱藏了陰暗的一角。
“東哥,今天你仍是教我寫漢字吧。”
皇太極的個子已長到我胸口,騎馬彎弓的本事也愈發的嫻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