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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部分

說這邊的財路很廣,於是她靠著出賣自己的一切來到香港。她到處地去順一些小玩意,而後在碼頭、小街上賣,她最希望得到一份女傭的工作,只是沒有人敢僱她。

在見到沈黛之前,她已經用自己的綢緞旗袍換了最後一頓硬麵包,就著餐館裡剩的一些奶油羅宋湯,這是她一天前的晚餐,在那之後,她沒有吃過任何東西。

蔣麗榮也認出了沈黛,她馬上伸手把住了車輪,湊上去喊:“沈小姐,沈小姐,是我!我是蔣麗榮!你還記得我,我啊,我是蔣麗榮!”

她見沈黛不語,以為對方已生惻隱之心,一下子忘記了飢寒,站起來極親熱地套近乎:“沈小姐,你告訴他們,你認得我!他們搶我的錢,你看!”她把口袋翻轉過來:“你看,裡面只剩一個子兒,我真是要餓死了。沈小姐,你在哪裡,你好不好?我還以為你……”

沈黛靜靜看著她獻媚似的表演,輕聲道:“我不會死,因為你還沒有死。”

蔣麗榮愣住了。

“沈小姐,你說這是什麼話?咱們都是北平人,難道不該相互幫忙嗎?沈小姐,你告訴他們,你認得我,讓他們容我一次!”

那巡察看蔣麗榮和沈黛講話,還以為她們認得,就站在一邊沒有動。但他看沈黛幾乎沒有說話,而蔣麗榮哭天搶地不知說的什麼,就上來拉開蔣麗榮。

蔣麗榮驚恐地扒著車輪:“沈小姐,你和他說,說呀!”

沈黛彎下腰,把她緊緊摳住車輪的手用力拿開,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她回過頭,一字一頓地對巡察道:“我認得她。在北平的時候,她殺人作惡,她是個流氓。”

蔣麗榮被狠狠記了一筆。她沒有了錢,也沒有任何證件,再回不了北平,只能在碼頭上接一個子兒一天的活,直到餓死。而香港的冬天亦快到了。

沈黛再沒有看她:“走吧。”拉車的“哎”了一聲,車從蔣麗榮身邊慢慢地開過去。

越接近半山區的地方越是安靜,路上有幾個小食店,兩三個頭髮皆白的老嫗等著買剛出爐的燒味。街的那邊有一個極冷清的戲場,沈黛看過去,演出的是粵劇《百花亭》,她找不到熟悉的 馬奎良和梅蘭芳,有一大半是陌生的名字。挺破爛的招牌掛在一邊,被風吹得一晃一晃。

煙月不知人事改。

周圍也有來去的車,車上的人穿得很豔,像維多利亞灣花花綠綠的燈影。她從人力車上嵌著的小鏡子裡照見自己,還沒看清,忽然“呼啦”地一聲,一大群鳥兒貼著頭頂飛去了,它們消失 在天幕裡,像遠去的一點點水墨留痕。

沈黛仰起頭。

“二十年裡的所有恩怨,在這一天裡,全部還盡了。”她想。

天藍得沒有一絲飄白。非常地晴好。

作者有話要說: 《煙月記》正文到這裡完結了,之後還有小白的番外XD

☆、番外:曇逝

我出生在光緒三十二年十二月廿八的晚上,據說,那是個瑞雪呈祥的好日子。我的母親烏拉那拉氏既是正室,又是譽滿京城、文采斐然的才女。或是因為她的緣故,又或父親一時起興,他為我取了與眾兄姊迥然有別的名字——芙儂。

我的母親博學強記,連身邊的侍婢也時常稱讚。可我看出她並不快樂,她們也並不快樂。大多時候,母親只是讀書、靜默,無言無聲。

有時候,父親會來陪她下棋,她總是贏,父親則神色淡然,執著白子在棋盤上緩緩地敲。母親會起身,給他泡一盅茶。他們之間並不說話。苦澀的茶味飄出室外,燻得人的心肝肺腑像一張爛紙。只有當薄霧一樣輕盈的茶煙籠起來的時候,藉著霧氣蒸騰,我才驚覺她是個挺好看的女人。父親待人是那麼和善,待母親卻不很熱絡。真是奇怪啊。

“六姑娘,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