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再不看沈石,帶著一身血腥,走進了那個村子。
沈石呆呆地站在那裡,死死地盯著地上那隻殘肢手臂,呼吸越來越是急促,眼中血絲隱現,而在他身旁的小黑豬看去此刻也是有些煩躁不安,不停地輕輕用蹄子刨著地面。
那刺目而殷紅的鮮血,在他眼中彷彿化作了無邊的血海,淹沒了他的頭頂讓他幾乎無法呼吸,而在他腦海之中,不久之前那一聲淒厲的慘叫聲,更是一直迴盪不休,就像是一根錐子,不停地折磨刺痛著他的魂魄,一股惶恐害怕乃至擔憂急迫的心情,佔據了沈石全部的身子。
忽然間,他猛地衝出,向著那片森林,沿著那條血路,不顧一切地向那片幽林深處狂奔而去。
一邊奔跑,一邊彷彿此時有一個聲音正在他的心中狂呼咆哮,他從不知道,自己竟會如此的害怕,哪怕過往三年中他在妖界裡掙扎求生時,經歷過那麼多的戰陣廝殺,在生死關頭渡過時,他也沒有像這個時候一樣恐懼害怕。
衝入樹林,明亮的光線一下子被樹冠遮擋,光影交錯間,彷彿這林中與林外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沈石發出粗重的喘息聲,拼命地向前奔跑著,地上還有鮮明的血跡留在枝幹樹葉間,一路跑去,越過一棵棵大樹,跨過密佈的荊棘灌木,哪怕尖銳的斷刺劃破他的衣衫皮肉,沈石也彷彿全然不覺。
他的目光只是盯著前方,順著血跡,拼命地跑著,跑著。
喘息著在幽靜的林中迴盪著,然後在某一個時刻,戛然而止!
血腥的氣息彷彿突然濃烈的十倍,就在前方那棵大樹後頭,沈石隱約還記得眼前有些眼熟的景象,好像就是昨晚他呆了一夜的地方。
他死死盯著那個地方,腳步像是突然被灌了鉛似的沉重,但是他終於還是鼓起勇氣,轉過了那棵粗大的樹幹,向前看去。
碧綠青翠的林間空地上,這時已經被血腥的鮮血所染紅,那個裝著花雕美酒的酒罈,無力地滾在一邊,就連殘餘的酒水中,彷彿也倒映出點點紅色。
蒼老而佝僂的老猴妖,低垂著頭背靠一棵大樹坐在地上,兩隻腳都不規則而刺眼地扭曲著,像是已經被人生生踩斷,而他的身子更是被一根拳頭粗削尖的木棍,直接穿過了腹部,硬生生釘在了樹上。
而在他身旁不遠處,身軀雄壯強悍的石豬,正倒在一片鮮血淋淋的血泊中,唯一剩下的手臂已然再度被斬去,同時身上還有無數大大小小的傷口,似被利刃所傷,猙獰兇惡的臉上,已經滿是扭曲的痛楚。
可是血泊中的這隻豬妖,此刻竟然還未死去,竟然仍是強撐著不肯暈倒,他口中叫喊著含義不明的聲音,拼命嘶喊著,像是叫喊著老白猴。
可是老白猴的頭顱一直低垂著,沒有絲毫的回應。
於是石豬紅著眼,低吼著叫喊著掙扎著向老白猴爬去,哪怕他沒有了手臂,但仍然拼命在地上蠕動著,就這樣湊到了老白猴的身旁,靠著他的身子,想要去拔出他腹部的那根木棍。
但是他沒有手。
一隻也沒有了。
石豬的眼彷彿都將裂開,他的身子不知是因為劇痛還是狂怒,不停地顫抖著,然後他猛然低頭,張開自己的嘴巴,不顧一切地用牙齒去咬那根木棍,不顧一切地掙扎著,想要將那根木棍從老白猴的腹中抽出來。
這就是沈石衝回來的時候,所親眼看到的一幕。
整個世界彷彿突然僵冷而靜止了,然後似一道驚雷炸響在他魂魄深處,所有的聲音他都聽不到了,明亮的世界也彷彿突然陷入了無邊的黑暗,只剩下了無盡的血腥與絕望。
他低吼著衝了過去,一下子跪倒在這兩個妖族的身旁,他的雙手在不停地戰抖著,心中只剩下了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