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墟尊聽了老爺子這樣言語揶揄,粗聲長嘆一口氣,倒不去搭理老爺子。他反將手伸出去,同迦耶髏化道:“將手與我伸來。”
迦耶髏化聽聞,無感不從,忙畢恭畢敬,將自己獨臂前伸。歸墟尊見他仍是一副恭敬樣子,一時心火上揚,十分不快,“嘖”了一聲,反手將他手腕扣住,道:“難不成是飄雪這些年將你一直拘著,反拘傻了不成?怎麼天縱英才,秉承福德降世下生之人,倒像是長了個榆木腦袋一樣,不知變通,迂腐在這死禮上了。若真是這副樣子,倒是難為了我們小九願意時時找你玩耍了!”
歸墟尊雖然口中不住唸叨,責怪迦耶髏化在他眼前,拘謹似個王八,溫溫吞吞,縮手縮尾,束手束腳,手上卻扣住他脈門,將他如今身子根底,探了個清楚明白。歸墟尊又嘆口氣,將迦耶髏化脈門鬆開,道:“雖說這是你這一世裡最後一劫。大限將來,身上已經有了徵兆,顯出衰相來,到底你是個將來能成道證果的,這些年懺罪悔過,澄心淨意,修得倒也見了功夫。想來若不是該著你過這樣一劫,託生到了幽冥老祖膝下,將福德耗損太過,如今也早該解脫了。不過到底如同大哥常言,所謂‘陰陽兩面,禍福相依’,又聞‘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這一劫你承擔過去了,自然要柳暗花明,前途通達坦蕩,才真要成就不可限量。我雖早知你當下是何境況,只因事關重大,才又親自將你脈門試過。如今既已知道無恙,便不用只勞碌兄長一個費神用功,為你接續骨肉,復原本體了。不過倒是可惜叫我輸了一局,又欠兄長一罈酒了。”
老爺子這時又道:“你少在那裡做些顏色。如今這個局面,不就是你本來要的?從前竟不知你是這樣的口非心是,會偽作姿態,拿些腔調的。欠我一罈酒又如何,你當年積攢了那許多,如今難不成都叫你鯨吞豪飲,吃的一滴不剩了嗎?又吃不窮你,倒是吝嗇起來了。”
老爺子如今倒是真的自在隨意,雖是在迦耶髏化這個小輩眼前,倒是一點不顧什麼威嚴氣度,反似一個老小孩一般,偏要同歸墟尊鬥一鬥這嘴皮子上的功夫。大約歸墟尊也是多年來在天境之中,雖然逍遙自在,超然脫俗,到底少了老爺子這一個交心摯友,異姓兄長,難免寂寞些許。如今他下世回來,儘管可以避忌,總是不免又沾染了煙火,終是不能免俗,將從前性子又勾動起來,也不顧些面子,同老爺子賴皮起來:“什麼叫吃不窮我,大哥你自己是個怎樣海量,莫非竟不自知了嗎?當年我釀成一罈,你偷吃一罈,莫非我還能有些什麼剩餘不成?還不要我在費心去釀些來,才好還了這債。倒真是吃不窮我,焉知我本就是個窮的!”
老爺子也不甘示弱,將眼一瞪,鬍子一吹,道:“原來竟是我的不是!若不是你自己疑心,非要親自探他脈象,瞭解根底,咱們這一局又如何起得來。不過是賢弟自己起心動念,才有因有果。你若是實在心疼,便也不用重新釀那酒了,反而多費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