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柔來至披雲殿中,見過夫人氣度,心中已是大定。原本一顆擔心顧慮,不肯安住的慌亂之心,此時此刻業已鬆快下來,不自覺間在夫人眼前,已不再拘束扭捏,反而舉止言談,俱都更加率性放鬆起來。她聽見百草打趣,也不顧自己還在夫人眼前兒站著,當下偏頭,瞥了百草一眼。百草叫她這一個眼刀看住,立刻不再說話。臉上表情雖未大改,眼裡卻滿是告饒求情之色。夫人如何眼目明亮,心似明鏡,自然早都看在眼中,瞭然於心,不覺笑笑,對水柔道:“不錯不錯。”
水柔聽見夫人說話,驚奇自己如何在夫人眼前便這樣放肆,竟將自己同百草兩個的兒女情長,絲毫不加遮掩,在夫人眼前顯露出來。一時之間又懊惱起來,直教兩頰紅似櫻桃,豔似紅霞,口乾舌燥,不知如何言語。夫人見她窘態,忙安慰道:“好孩子,你莫要驚慌。你們兩個如今心意相通,紅繩牽繫,很該是這個樣子才是。你如今既然已經叫了我一聲老師,便更是一家之人,自是不是擔心害怕的。如今你還沒見過你九弟弟和九弟妹兩個,那才真的是縱情恣意,隨心所欲,難管教呢。”
水柔見夫人大度體諒,亦不再擔心,道:“老師果真慈悲。”
夫人輕笑,叫水柔在自己右側下首坐下,又瞧了嬤嬤一眼。嬤嬤心領神會,忙喚殿中隨侍童子去將烹好的茶水取來。殿中童子們也都是夫人一手調教出來,手腳麻利,動作利索,不一會兒便將茶湯奉上。
這茶湯才叫端上來,水柔便聞出是這幾日來,自己一直在曉風苑中吃的流雲金盞。她雖知道這茶是夫人早有佈置,來給自己固養神魂所用,卻也因百草曾經同她說過,這流雲金盞何等珍貴,又極受夫人喜愛,想自己每日果真流水一樣吃去許多,生怕叫夫人沒得吃去,本還時不時的去同聽意問詢打聽。如今見夫人這裡,吃的仍是這茶,才算是心中一塊石頭落地。偏偏百草今日,不知是何緣故,彷彿吃錯了藥一般,又詼諧起來:“母親疼愛柔兒,如今這流雲金盞,怕是快吃完了吧?”
夫人一聽百草胡亂詼諧,心中暗道他今日如何這樣昏頭轉向,竟不怕水柔又要吃味難過,斜眼睨了他一眼,道:“你倒是要同柔兒爭起來了,竟這樣小氣起來。這勞什子再好,不過是茶葉,先叫柔兒將身子養好,穩固了神魂,同身軀契合無礙,你們兩個才好有個將來的。你素日裡為你祖父和你父親辦差做事,從來有模有樣,妥帖恰當,今兒是又鼓搗了些什麼毒去,毒到腦子了,才盡說出些昏話來麼?”
水柔聽見夫人教訓百草,雖仍舊知道這是神土之中,世家之內,但看著夫人和藹,百草憨直,母子言語之間,盡是煙火氣息,平常氣氛,自己身在其中,只覺得一陣歡喜雀躍,喜不自勝,不自覺笑出聲來。夫人和百草見了,便知她此時才將心中鬱結,盡數解開,便都跟著笑出聲來。三人有說有笑,時光不覺間悄然而去。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