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常。在無常的環境如何生存下去?西門慶、金、瓶、梅之流極盡享樂,自以為可以終生享樂,卻不想最終暴死,人亡而家破。在吳月娘身上,作者指出了一種宗教意義上的人生出路。吳月娘對淫僧唸經而修有所成,她實際上遵循著自己的宗教,守住了自己的心神,克己而與人為善,終能在無常的社會中得到倖免。作者在吳月娘身上的思考是悲觀的,這可以從吳月娘由家庭、婚姻而走向神佛的道路中看出。西門慶死後,吳月娘把孤兒和幾個寡婦拋在家中,不顧路途遙遠到泰山去還願是脫離家庭的行為。這種明顯有悖常理的行為恰表明了對於現實社會的悲觀與逃離。百回大書寫出了一個社會的無可救藥,宗教成了維持一種真意人生的唯一出路。社會與人生充滿罪孽,又極其無常。無論是來興兒的劫財、陳敬濟的無賴、殷天錫、王英的見色起淫,這都是吳月娘個人力量無法與之對抗的,而之所以能夠倖免於難,只不過是得益於她平日的修行而終獲一救。西門慶撒手而去,孝哥兒又終被度化,這都是富於象徵意義的。吳月娘脫離了一種類似罪孽人生的糾纏,修成了世俗界的正果。(與李偉娟合作)
秋菊,玉簫、小玉簡論(1)
秋菊是潘金蓮房裡上灶、幹粗活的丫頭,是西門慶娶進潘金蓮時,吳月娘用六兩銀子買來的。在西門慶家所有的婢僕用人之中,秋菊的遭遇是最苦的,過的是人下人、奴下奴的生活。西門家敗落後,她被吳月娘以五兩銀子賣掉。秋菊和春梅都是潘金蓮房裡的丫頭,但其性格、地位和待遇卻大不一樣。春梅“性聰慧,喜謔浪,善應對,有幾分顏色,西門慶甚是寵她;秋菊為人濁蠢,不任事體,婦人打的是她”。對秋菊來說,挨打受罵已是家常便飯。而且,不管有沒有理由,不管是非曲直,潘金蓮都任意拿她洩憤出氣。不僅主子打她,就連同樣是丫頭的春梅也經常打她,而且常常慫恿主子打她,嫌潘金蓮打得不狠,像“逗猴似的”,主張叫個小廝狠狠地打她才“懼怕些”。秋菊的受虐待,自然是潘金蓮的狠毒所致,但從秋菊這方面看,她也有其不討主子喜歡之處。所謂“為人濁蠢,不任事體”,正概括了秋菊在主子眼中的形象。而從另一個角度看,則表現了秋菊與眾不同的值得同情或肯定的性格特徵。小說第二十八回的紅繡鞋風波集中生動地刻畫了秋菊的性格。婦人約飯時起來,換睡鞋,尋昨日腳上穿的那一雙紅鞋,左來右去少一隻,問春梅。春梅說:“昨日我和爹�扶著娘進來,秋菊抱孃的鋪蓋來。”婦人叫了秋菊來問。秋菊道:“我昨日沒見娘穿著鞋進來。”婦人道:“你看胡說!我沒穿鞋進來,莫不我精著腳進來了。”秋菊道:“娘,你穿著鞋,怎的屋裡沒有?”婦人罵道:“賊奴才,還裝憨兒!無故只在這屋裡,你替我老實尋是的。”這秋菊三間屋裡,床上床下,到處尋了一遍,那裡討那隻鞋來。婦人道:“端的我這屋裡有鬼,攝了我這隻鞋去了。連我腳上穿的鞋也不見了,要你這奴才在屋裡做甚麼?”秋菊道:“倒只怕娘忘記落在花園裡,沒曾穿進來。”婦人道:“敢是�昏了!我鞋穿在腳上沒穿在腳上我不知道!”叫春梅:“你跟著這賊奴才,往花園裡尋去。尋出來便罷。若尋不出我的鞋來,教她院子裡頂
著石頭跪著。”這春梅真個押著她,花園到處,並葡萄架根前,尋了一遍兒,那裡得來,再有一隻也沒了……春梅罵道:“奴才,你媒人婆迷了路兒,沒的說了!王媽媽賣了磨,推不的了!”秋菊道:“好,省恐人家不知。甚麼人偷了孃的這隻鞋去了?我沒曾見娘穿進屋裡去,敢是你昨日開花園門,放了那個拾了孃的鞋去了?”被春梅一口稠唾沫噦了去……一面押她到屋裡,回婦人說沒有鞋。婦人叫採出她院子裡跪著。秋菊把臉哭喪下水來說:“等我再往花園裡尋一遍,尋不著隨娘打吧。”秋菊又到花園山子底下的雪洞裡去尋,結果在書箱裡翻出了西門慶姘婦宋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