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關名理”(謝肇淛《金瓶梅跋》),“於修身齊家有益社稷之事無所有”(和素《金瓶梅序》)。“此書誨淫”(袁小修《遊居柿錄》),“不及水滸傳”(謝肇淛《金瓶梅跋》),因為《水滸》可以冠“忠義”,而《金瓶梅》是褻瀆和暴露。另一方面,他們又稱讚作者為“慧人”,作品為“新奇”(袁小修《遊居柿錄》),積極搜求抄本,不惜重資購買,熱心刊刻、評點,說明他們思想進步,眼光銳利。在長篇小說空前繁榮的明代後期,小說已被提高到與“六經”、“語孟”、《孝經》同等地位的條件下,批評者雖然注意到書中有淫穢描寫,內容上揭露現實,但並未隨意否定或乾脆置之不理。他們借用和發揮傳統的詩教說,一致肯定《金瓶梅》的懲戒作用。欣欣子《金瓶梅詞話序》主張樂而淫、哀而傷,對正宗詩教“樂而不淫,哀而不傷”、“溫柔敦厚”加以反叛。同時有說這部百回小說“無非明人倫,戒淫奔,分淑慝,化善惡,知盛衰消長之機,取報應輪迴之事,如在目前始終”。袁宏道認為:“勝於枚生《七發》多矣”(《與董思白》)。薛岡說此書“頗得勸懲之法”(《天爵堂筆餘》)。東吳弄珠客雲“蓋為世戒,非為世勸”(《金瓶梅序》)。和素說“一百回為一百戒”(《金瓶梅序》)。張竹坡透過評點,想“洗淫亂,存孝悌”(《第一奇書》評語)。他們在藝術上讚賞的同時,從作用上這樣肯定,幫助了這部鉅著的刊印與流行。對《金瓶梅》地位、特點深入一步的研究,是從馮夢龍開始,到張竹坡、和素達到了新的高度。其核心思想是把《金瓶梅》與《三國》、《水滸》、《西遊》作比較分析,先提出奇書這一概念,而後認為《金瓶梅》是四大奇書中的佼佼者,因而有《第一奇書》之稱,實際上肯定《金瓶梅》是長篇小說的極峰(在《紅樓夢》之前)。題署張無咎述(可能是馮夢龍假託),得月樓刻本《(繡像)平妖全傳》敘雲:“小說家以真為正,以幻為奇。然語有之:畫鬼易,畫人難。”認為《西遊》幻極,不逮《水滸》。《三國》不足者幻,不是作者才藝不能幻,而是勢不得幻。指出《西遊》、《三國》寫神魔寫歷史的作品,在反映現實生活上的侷限。他看來,只有《金瓶梅》之類作品才兼有真幻之長。他把《金瓶梅》與《水滸》並舉,認為“《金瓶梅》,另闢幽蹊,曲中雅奏”,“可謂奇書”。《金瓶梅》不同於《西遊》的幻極,又不同於《三國》的不足幻。奇,不是指故事情節的曲折離奇,而是指透過藝術幻造藝術想象而創造出的虛實統一的藝術真實。《金瓶梅》的現實主義成就,大大促進了小說藝術思想的發展。李漁、張竹坡進一步總結《金瓶梅》等現實主義作品的藝術經驗,提出創作要以作家閱歷為基礎,“一一經歷過,入世最深”(張竹坡《第一奇書》評語),又不要求事事親身經歷。李漁明確闡述了藝術幻造在小說戲曲創作中的重大意義。他說:“幻境之妙十倍於真,故千古傳之能以十倍於真之事。”(《閒情偶寄·聲容部》)李漁、張竹坡都闡述了幻而能真、幻中有真,真與幻、虛與實之間的辯證關係,確立了現實主義小說戲曲藝術觀念,打破了視小說為正史之餘、國史之輔、“羽翼信史而不違”(修髯子《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