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大的世界中,不免顯得單薄、膚淺。作者為了肯定男女感官快樂的自然性、合理性,過多地敘寫性知識、性技能,束縛了作家真正的藝術想象力。作者在描寫性行為時重肉體本能,重感官而不重精神、心靈。作者在情慾上走向兩個極端:縱慾與禁慾。《金瓶梅》作者有“女人禍水”、女色殺人的思想。詞話本第一回引詞:“請看項籍並劉季,一怒使人愁。只因撞著虞姬、戚氏,豪傑都休。”《金瓶梅》張竹坡評本第一回“色箴”曰:“二八佳人體似酥,腰間仗劍斬愚夫;雖然不見人頭落,暗裡教君骨髓枯。”這都表現了作者與改寫者封建主義男權制的情慾觀。相比較而言,《肉蒲團》作者也有生命意識與享樂意識之間的矛盾困惑,但比《金瓶梅》作者開明,在性行為描寫時,筆調輕鬆、享樂主義是突出的。《金瓶梅》作者的性恐懼心理更為明顯。與《肉蒲團》等其他明清豔情小說相比,《金瓶梅》有更高出更積極的方面,值得注意。《金瓶梅》作者以長篇小說形式最早著筆寫人的自然情慾,對被掩蓋被忽視的方面加以正視,給予直接的表現,這是作者的開拓與創造。《金瓶梅》產生在明末,重視描寫世態炎涼,把性描寫與西門慶家庭生活、廣闊的市民社會相聯絡。說明性在本質上是社會性的,是文化的。人的自然情慾、直接的自然關係不可能與社會屬性、社會關係分開。《肉蒲團》產生在清初,並未能繼承發展《金瓶梅》的積極成分。《肉蒲團》寫未央生的豔情活動,遊離在社會生活矛盾、人情世態之外,其思想與藝術價值遠不及《金瓶梅》。李漁在《肉蒲團》第二回評語中有意抬高自己的作品,貶低《金瓶梅》,他說:“此獨眉眼分明,使人看到入題處便俱瞭然,末後數語又提清綿遠,不復難為觀者,真老手也。《水滸》而外,未見其儔。有謂與《金瓶梅》伯仲者,無乃淮陰、絳灌。”意即謂《肉蒲團》羞與《金瓶梅》等列,表現了李漁的膚淺與侷限。《金瓶梅》作者塑造了具有女性主體意識的潘金蓮形象。她爭生存、求私慾、精力旺盛,有心機,聰明、美麗。她狂熱的展示自然情慾,完全不受傳統道德的遏制,表現了女性的主體意識、女性對自我生命的覺悟。潘金蓮的行為在客觀上體現出追求個性解放的精神。她以極端的形式反叛、衝擊男權制、封建綱常倫理。她是一個被汙辱被損害的普通女性,是男權制封建社會毀滅了她。潘金蓮形象的社會意義遠遠超出《肉蒲團》等豔情小說中的女性形象。《金瓶梅》是具有里程碑性質的偉大寫實小說,開創了中國小說發展史的新階段,開拓了新的題材,拓展了審美領域。《金瓶梅》是一部世情小說,這是中外學者取得的共識,給《金瓶梅》的正確定位。因《金瓶梅》中有極具價值的性行為描寫,在我們研究古代性小說時,應予以關注與參照。①《肉蒲團》大致成書於1671…1677年。情痴反正道人與批評者情死還魂社友當為同一人,都是李漁的化名。第二十四回評雲:“知我者其惟《肉蒲團》乎?罪我者其惟《肉蒲團》乎?”完全是作者的口吻。參見沈新林《〈肉蒲團〉作者考索》,《明清小說研究》,1990年3…4期。
明代豔情傳奇小說(1)
《如意君傳》對《金瓶梅》的影響
明代豔情傳奇小說,以《如意君傳》、《痴婆子傳》、《素娥篇》、《春夢瑣言》最著名。這些作品,在“存天理滅人慾”的封建主義思想統治下,在明清兩代一直遭受禁燬厄運。受封建統治者與觀念陳舊狹隘讀者的雙重壓制,幾乎被毀滅。作為文化遺產中被禁燬而又倖存下來的作品,以孤本、抄本傳世,顯得更加珍貴。這些作品反映了傳統文化的某些特點,是研究傳統文化的形象資料。我們在改革開放、走向現代化的新時代,以健康的心態、寬容的胸懷,用科學的歷史觀點,給予重新審視,可以認識到它們的歷史價值。這些作品在文言小說史、藝術史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