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日夜,風雪漫天。
楊昊帶著兩名護兵迎候在距永豐北門只一里之遙的右軍北大營營門前。三更末,六騎冒雪由北門而入。為首之人是孟博昌,一炷香的工夫前楊昊接到城外巡哨密報,得知孟博昌秘密來到永豐,在此之前孟博昌並未知會自己要來。
孟博昌見到楊昊絲毫沒有覺得意外,他跳下馬將手中韁繩丟給侍從,裹緊了披風與楊昊並肩走入北大營。永豐右軍北大營佔地超過千畝,南北呈長方形,北面駐兵,中間是校場,東南部是一汪池水,池邊的土坡樹林裡隱藏著幾所庭院。孟楚治軍嚴謹,他曾立下規矩,各軍正將可以在營外別置宅邸,但副將和參軍則必須住在營中,以便隨時控制軍隊。
一天前楊昊將橫斷巷的家搬到了這裡,住的正是呂本中以前住過的宅邸,比起橫斷巷的簡陋小院,呂本中的這座宅邸要奢華的多,除了三進院落外,還有東西兩座跨院和一個不大不小的後花園。
楊昊陪著孟博昌走到院東門口時,晴兒從門房裡迎了出來,她接過孟博昌換下的蓑衣交給門房關老爺,又將一個焐手的暖壺遞給了他。孟博昌木然地說了聲:“多謝。”就徑直朝前院正房走去,楊昊對晴兒說:“我們有話要說,你去睡吧,不必管我們了。”晴兒著楊昊,欲言又止,她默然地點了點頭,說道:“酒已經溫好了,你們邊喝邊談吧。”說了這話,就愁眉苦臉地走開了。
“你也坐吧。”正房客廳的四角都放著炭盆,火燒的旺旺的,孟博昌脫了靴子盤膝而坐,見楊昊還站立在一旁便冷著臉招呼道。
楊昊沒有坐:“人是我放的,若要責罰,我一力承擔。”
“為何要放人?”孟博昌喝了口熱酒,嘖嘖嘴,操起筷子夾了塊牛肉放進嘴裡,肉燉的恰到好處,很有嚼勁,看得出是費了不少工夫。
“因為他把自己的女兒獻給了你?”孟博昌抬頭看了眼楊昊,嘲弄地說道。楊昊低著頭,沒有做解釋。
門被推開了,冷風夾著雪花灌入屋中,一個十五六歲的紅裙少女氣喘吁吁地站在了孟博昌面前,晴兒緊跟在她的身後,搓著手,一臉的焦灼和無奈。紅裙少女跪在桌前,倔強地說道:“人是我私自放走的,你要殺就殺我吧。”
孟博昌沒有理睬她,自顧自地喝了幾杯酒,瞥了眼紅裙少女,冷聲說道:“果然是個妙人兒。楊昊,你就因為她把人放了?”
楊昊道:“呂將軍為國征戰多年,勞苦功高,他既然自願交出兵權,我想不通為何非要置他於死地。”
“啪!”孟博昌狠狠地將酒杯摔在地上,砰地一聲,門外闖進來四名殺氣騰騰的鐵甲武士。晴兒滿心慌亂地站在了楊昊身邊。
楊昊低頭道:“我違抗了軍法,甘受懲處。”
紅衣少女道:“呂家三代為國戍邊,父親五十歲才得幼弟,家父若死,幼弟勢必不能存活,呂家香火從此斷絕。將軍若肯網開一面,呂芮願三世為奴報答將軍。”言訖叩頭帶聲。
孟博昌冷麵不應,呂芮便叩頭不止,二三十下過後額頭已流血不止。晴兒一把抱住呂芮,衝著孟博昌叫道:“人已經放走了,你就真的忍心逼死她嗎?我以為催命判官是何英雄人物,原來也是一幅冷冰冰的鐵石心腸。”孟博昌聞聽這話,鼻子裡重重地哼出了一股氣。四名鐵甲衛士知趣地退下。楊昊向晴兒使個眼色說:“帶她下去吧,孟大哥不會再追究了。”
呂芮伏地又要叩頭,晴兒攔著不讓,但呂芮性情十分倔強,依然伏地給孟博昌叩了三個響頭。二人離去後,楊昊忙給孟博昌找了個新杯子,斟上了酒,又盤膝陪侍在對面。孟博昌冷聲問道:“我這麼做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楊昊點了點頭。
孟博昌冷笑一聲:“你看錯了人,呂本中根本不值得你冒險放他。他前日還派密使到九原(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