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指揮之人單膝頓地,行的是“九拜”之一的頓首,向為營中將官所行之大禮。前一刻殺氣騰騰,哪知上級一拜倒,不必隻言片語吩咐,滿場士卒便已隨之下跪,逕向敵人叩拜,連先前那兇狠囂張的帶頭軍官也無例外。眾人見了情狀,一則以喜,一則以驚,喜的是總算來了個識相的,驚的則是這隻兵馬紀律如此嚴明,當真是舉世難得一見的精銳。
治軍第一要件,便是軍法嚴整,將命傳下,無須一字解說,這批步卒以上念為己念,全無自身思想,作戰之時必定全軍奮勇,毫無私心。瓊芳看得暗自害怕,心道:“這批軍馬如此精良,不管在誰手中,誰都能自立為王,這領頭之人到底是誰?”趕忙去看那熊俊的服色,此人三十出頭年紀,唇上蓄著短髭,相貌堂堂,虎背熊腰,正要再看,卻見了腰間那條龍紋黑帶。瓊芳啊了一聲,趕忙拉住了娟兒,低聲道:“是你姐夫的屬下。”娟兒慌忙去看,果見那人佩刀上有著龍首鏤刻,真是五軍大都督麾下菁英,無怪號令整齊,紀律如此嚴命。
瓊芳沉吟半晌,便向傅元影使了個眼色,這位“劍術師範”最是精明,每回遇上大事,一定讓他出面說話。傅元影還劍入鞘,上前寒喧道:“這位熊將軍公務繁忙,卻還勞駕您遠道過來,如何敢當。”那熊俊不去理他,只淡淡地道:“你沒有官職在身,退下去,請瓊閣主上前說話。”
兩旁軍士大聲傳令:“請瓊閣主上前!”
這口氣活脫便是升帳上堂、軍法審問,卻要瓊芳如何甘心屈從?少閣主怒火中燒,好容易忍下了氣,此刻卻又不得下發作,嬌叱便道:“傅師範,替本座把無禮狂人的來歷問清楚!咱們回京奏明國丈,一律究辦!”她從不以“本座”自稱,此刻對方既要擺足架子,氣憤填膺之下,自也不必客氣。傅元影得了令箭,等同有皇后國丈撐腰,當下整理了衣冠,拱手作揖,上前含笑道:“熊將軍,您軍職不到,勞請退下去,請您上頭的人過來,便說瓊國丈有話請問,要問他何以縱容下屬,欺侮皇后侄女?”傅元影向來笑吟吟地與人為善,此時卻詞鋒銳利,料來已有為難對方之意。
國丈發威,那熊俊當知厲害,哪知他無意多說,只淡淡笑了幾聲,轉朝地下屍首看去,那兵卒先前被宋通明俘虜,之後嚼舌自盡,性剛行烈。熊俊神色凜然,沉聲道:“要見熊某上級,還不容易?誰違反亂紀,誰便站出來,隨我回營受審!”
傅元影這廂話還沒說完,對方居然又開了一條公案出來。傅元影嘆了口氣,淡淡地道:“熊將軍,你真不聽道理麼?”熊俊冷冷地道:“軍法便是道理,闖禍的人站出來。”雙方面面相覬,都知今日事情甚是難辦。只是熊俊手握數千兵馬,瓊芳卻只有十來個人,硬碰硬之下,想來要吃虧了。
轟地一聲,地下飛出了一枚石塊,直朝熊俊而去。正是哲爾丹舉腳來踢。看他滿面火氣,已想放手大殺,飛石力道剛猛,那熊俊不敢用手去接,只以鋼刀隔開,火光四射,刀身晃動不休,熊俊向後退開一步,冷冷地道:“你們又犯錯了,來人!除瓊閣主外,餘人全數擒下問話!”
刷刷數十聲連響,滿殿兵卒都已舉起兵刀,熊俊瞪視瓊芳,要聽她意思如何,瓊芳審度厲害,不得已問已要屈從,哪知那哲爾丹不受管束,大怒之下已將上衣撕破,看他大踏步走入場中。看他雙拳上舉,黑影籠罩拳鋒,想來定要打死百來個士兵洩恨。反正他有可汗撐腰,屆時殺人逃亡,返回蒙古,中國朝廷又能奈他何?
看兩方說得僵了,又是一場好殺。傅元影心下暗暗盤算,己方還有一張王牌,料來熊俊不能不買帳。他連使眼色,娟兒登時意會,趕忙跳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