擠在人群裡偷聽,卻始終聽不到這兩人姓啥名誰,官居何位。陳得福忙附耳過去:“師伯,他倆在說什麼啊?像是在胡說八道呢。”呂應裳拊須嘆氣:“還沒聽出來麼?這兩人彼此不相識。”
陳得福吃了一驚,細細打量這兩位大官兒,果然這兩人望似滿面堆笑,實則眼皮猛眨,想來都在竭力思索對方地名號。
算盤怪訝道:“怪了,認不出人打什麼緊?點個頭便是了,幹啥這般造作?”呂應裳搖頭道:“師叔此言差矣。官場首重人面。沒撞上也就罷了,一旦碰上了面,叫不出名號沒禮貌,叫錯名號不得了。那可是瞧不起人了。日後心結生出,公文上相互陷害。恐怕永無寧日。”
肥秤怪驚道:“這麼厲害?那不跟咱們武林沒兩樣?”呂應裳微微苦笑,口中卻不說話了。
眾人說了一陣子話,果見這兩位大人心中害怕,雖說東拉西扯,卻始終認不出對方。眼看廢話漸漸講盡,撞人的那位只得拿出了絕招,他用力咳了咳,哈哈笑道:“大人啊,聽說您……嘿嘿……又要高升了?”
眾人暗暗佩服。要知天下不會錯的好話,便是這一句。若要問人家父母安好,說不定人家才剛發了喪,要問人家子女是否平安,那也難說得緊。說來說去,不會錯的話便只有這句了。
被撞的那個聽得“升官”二字,自是微微一喜,忙壓抑了興奮,顫聲道:“大……大人說笑了。”撞人的那位倒也能扯,便笑道:“真的真的,我前夜到宰輔家作客,在何大人的簿子上……呵呵……瞧見您的大名呢。”陳得福一旁瞧著,卻見那被撞的那位臉皮顫動,好似十分害怕,忙問師伯道:“這又是怎麼了?”
呂應裳低聲道:“這人姓於,是太常寺的六品主祀,他們寺卿與宰輔何大人有深仇。”
眾人這才懂了,原來宰輔大人有許多簿子,其中有本是生死簿,專來對付太常寺。那於主祀嚅孺嚅囁囁,只想換個話頭,忙道:“豈有此事?豈有此事?倒是大人您不得了,我聽說皇上正瞧著您的……您的……”他不解對方主辦何務,只得胡諸道:“摺子呢……愛不忍釋啊。”
只要是朝宮,人人都上摺子,這話想是沒錯了。哪知撞人的那位面色一寒,竟是倒退兩步,陳得福滿心訝異,悄聲問道:“這又怎麼了?看摺子不好麼?”
呂應裳低聲道:“大大不好。這位大人姓湯,是太倉府庫的監管大使,皇上若要看他的摺子,那可大事不妙。”眾人驚道:“為什麼?”呂應裳細聲道:“他管的是府庫銀子。”
眾人恍然大悟,看皇上日理萬機,倘使忽來翻看府庫的摺子,必是覺得銀子短少了。果見那位湯大使頻頻後退,雙手連搖,眼中好似含著淚,卻不知侵吞了多少銀兩,眾人正起疑問,背後卻又來一人,笑道:“兩位大人,你們全說錯囉。”眾人回頭雲看,背後走來了一名少年太監,兩位大人大喜過望,同聲道:“福公公!門下學生給您叩安了。”
福公公駕到,這人卻是大家都熟的,非只兩位大人相熟,連陳得福也認得他,急忙躲到呂應裳背後,打死不出。那福公公雖只是司膳太監,卻因給皇后娘娘寵著,平日很是跋扈,只是說也奇怪,今日頭上卻腫了個大包,卻不知是跌跤還是撞牆,望來頗為醒目。
那福公公左顧右盼,不改趾高氣昂的架子,自顧兩位大人道:“叩安嘛,倒也不必了。倒是咱家要恭喜兩位,昨夜皇上龍心大悅,提起兩位的名字呢。”二人大吃一驚,卻又不敢不信,只得互望一眼,顫聲道:“真……真的麼?”
福公公冷笑道:“當然是真的。萬歲爺昨晚用膳,才拿了象牙筷子,便先喊了你於大人的名字呢。後來呢,聖上又提起了湯大人,之後可把我罵了一頓哪。”兩位大人至此方知對方名姓,可聽這福公公說得懸疑,心頭自是怦怦忐忑,慌道:“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