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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我不願意承認父親飲酒是一種罪過。酒同月光一樣是父親的知心朋友,他擁抱它們直到生命的最後一息。

父親去世後我曾經寫過這樣一首詩:

他離去了/親人們別去追趕他/讓他裹著月光/在天亮以前/順利地走到天堂/相信吧/他會在那裡重闢家園/等著被他一時丟棄的你們/再一個個回到他身邊/他還是你的丈夫/他還是你的父親

無論什麼時候,月光都會依稀浮現。過去的事情很多,要一一憶起實在困難。可是,每當我想起父親,月光也就不會遺漏,月光會像一個好朋友一樣推門進來,深情地站在我身邊,如一條長久地掛在我屋門口的珠簾,與我朝夕相伴。

我永遠不認為地球是旋轉的,因為我希望父親真正安息。在有月光行走的世紀裡,我想故事永遠沒有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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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1)

只有在吃厭了五月的櫻桃和草莓之後,我才會嘟著紅豔豔的嘴唇渴望大雪。大雪,這北國冬季裡埋藏著的最漫長的謊言,使多少人瘋狂地揹負雪橇艱難謀生。當我的筆開始觸控它的時候,唇齒間依稀生出寒意,而一個老人的腳步聲也寸寸朝我逼近。

在我年幼的時候,常常是一覺醒來,覺得並不是該亮天的時辰,可天卻已經凜冽著亮了,房屋因為這早來的天色而被迫終止黑暗橫行。這種突如其來的光明出現的日子一定是在冬天的雪天中。雪花喜歡在夜晚時襲擊人間,它們美麗的飛舞行為也大都停止在黎明之前。它們彷彿是為了拋棄黎明才趕在黎明前爭奪天色的。

我喜歡在這樣不同尋常的黎明時去推屋門。門裡裝著一家人的生計和溫暖,而門外的雪景則妖嬈林立,雪光使朝霞失去了鮮豔。我推開屋門的時候可以聽見門的底邊與雪相摩擦時發出的那種聲音,聲音讓人想起春風在掀動白樺樹身上半開的樺皮,當然這是在雪厚的時候才可以感覺到的。如果雪下得比較薄,那麼門推開的只是單調的寒氣。

在我對生命雪天的回顧中,總是佇立著一位老人的影子。這是一個年逾八旬的老人,這個老人在許多年前一直過著孤居的日子。他沒有子女的原因不是因為他沒有擁有過女人,而是因為想成為他老婆的人他不動心,而他愛的女人卻無法成為他老婆。我們小鎮的人都認為這是一個年輕時風流放縱的人,而且大家也都認為他過去的泛濫風流導致了晚年的災難。他高而瘦弱,鬍鬚斑白,眼睛小得彷彿沒生眼睛似的,他形如一株被抽空了麥穗的被雪壓彎的麥秸。他喜歡大雪如他孤獨的存在一樣執著。

在北國是無法阻止大雪降臨的。上帝把寒冷季節中最溫柔最燦爛的景色播在這裡,本身就造成了一種雄壯和神秘的氣氛。雪的色彩極為絢麗,它時而玫紅,時而幽藍,時而乳黃。雪光呈現玫紅時是朝霞初升時分,那時炊煙在雞啼之後升起。雪光展現幽藍時是傍晚時刻,這時所有的戀人都在祈禱黃昏的消失。雪光隱現乳黃時星月稠密,樹林中所有的鳥都因眷戀美麗的景色而放棄歌唱。

在異鄉每一個日子的蒼茫時分,當我無法駕馭自己身上那份濃濃的傷感時,我便將傷感放逐出來,讓它回故鄉的雪天去休息。這時傷感會很快地坐在一片被雪覆蓋著的森林中,那四周寒氣燃燒,傷感顯得十分渺小和孤單。最後,終於是漫天飛舞的雪花將它融化了。

年逾八旬的老人在年逾九旬時同大雪一起沉落,葬他時人們平靜得如同去田裡勞動。他的墳墓註定是這個世界上最荒涼的墳墓,也只有他才承擔得起這份荒涼。我總是無法忘懷他那個在雪天中顯得光彩勃發的院落,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