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去瞧瞧?”“好的。”“目前它已撤了,”他說,一邊下了車,“不討環值得一瞧。”說是辦事處,不過是兩個空房間而已。看守人是個獨眼老頭,他從後院跑來了。“你好,米尼亞伊奇,”波盧特金先生說,村外趕上了我們,他是位瘦高個子,小腦袋稍稍後仰。這就是卡利內奇。他那張和善的、帶點麻斑的黝黑臉孔,我一見就感到喜歡。卡利內奇天天都陪伴老爺去打獵(這是我後來聽說的),揹著他的袋子,有時還扛著槍,探察鳥』L在何處棲息,打水、採草莓、搭棚子、跟在馬車後面跑;離開他,波盧特金真可謂寸步難行。卡利內奇這個人的性格是頂樂呵的,也是頂和順的,他不斷地低聲哼唱歌曲,無所思慮地向四處東張西望,說話帶點鼻音,微笑的時候便眯起那雙淺藍色的眼睛,不時地捋捋那稀疏的楔形鬍子。他走起路來不急不忙,可步子邁得老大,還拄著一根又長又細的柺棍。這一天他跟我聊了好幾回,伺候我時不見他低三下四,然而他照料老爺真像照料孩子一般。中午時分,天氣醮熱不堪,我們不得不找個庇廕地方,這時候他領我們到他的設在林子深處的養蜂房去。卡利內奇給我們開啟了那間掛著一捆捆冒著香氣的乾草的小屋的門,讓我們躺在新鮮的乾草上,他在自己頭上戴了一個袋狀的網罩,拿起一把刀子、瓦罐和一塊木片,到養蜂房去給我們割蜂蜜。我們喝著摻和泉水的透亮的溫蜜汁,在蜜蜂單調的嗡嗡聲和樹葉的不停的簌簌聲中睡著了。一陣清風吹醒了我……我睜開眼睛,看見卡利內奇坐在那扇半開半掩的門的門檻上,用刀在削一木勺。我盯著他的臉欣賞了好一陣子,那是一張如傍晚天空一般的溫和而明朗的臉。波盧特金先生也醒來了。我們沒有立即起來。在走了很久的路和一陣酣睡之後,安然不動地躺在於草堆上是頗為愜意的:身體顯得既舒坦又疲倦。臉上冒著輕微的熱氣,甜蜜的睏倦使人懶得睜眼。最後我們起來了,又一直閒逛到傍晚。晚餐時我們又談起了霍里和卡利內奇。“卡利內奇是個善良的莊稼人,”波盧特金對我說,“他又熱心又殷勤,可希他沒法正經八擺地去幹農活,因為我老豔著他。他天天要陪我去打獵……哪能還幹得了農活呢,您想想看。”我很同意他的話,接著我們都睡著了。
到了第二天,波盧特金先生要進趟城,是為同鄰居皮丘可夫打。
“鬍子算什麼?鬍子是把草,可以割的。”“那還說什麼呢?”
“看來,霍里乾脆去做生意人得了;生意人日子過得好,也可留鬍子。”
“你不是已經在微生意了嗎?”我問他。
“我只搞點奶油和柏油方面的小買賣……怎麼,老爺,要不要備輛馬車?”
“你這人嘴好嚴哪,心裡可有主意啦,”我心裡想。
“不用,”我大聲說,“我不需要馬車。明天我要在你家近處轉轉,如果允許的話,我想在你家乾草棚裡過一夜。”
“歡迎呀。不過,你在於草棚裡睡得踏實嗎?我吩咐娘兒們給你鋪上床單,放上枕頭。喂,娘兒們!”他喊道,一面站起身來。“過來,娘兒們……你,費佳,跟她們一塊去。她們都是些飯桶。”
過了一刻鐘,費佳提著燈籠領我到乾草棚去。我撲倒在乾草上,狗蜷縮在我的腳旁;費佳向我道了晚安,門嘎的一響,又砰的~聲關上了。我久久沒有睡著。一頭母牛走近門邊,大聲地噴了兩口氣。狗自尊地朝它汪汪地大叫起來;一頭豬從棚邊走過,沉思地哼哼著;有匹馬也在附近某處嚼著乾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