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谷口的矮小茅屋,果然暗藏玄機。
說是個拱頂式空心石墩更確切。
厚實粗糙的木門後頭,便是一個窄窄的土炕。
過於低矮的拱頂,迫使身材高大的吳毅,不得不選擇最高處略微曲腿站立。
還是孟慶生和林道功殷切,合力搬過那個頂門的沉重石墩子,臨時充作椅子。
“長官,王、杜二人救了你,猶如再生父母。可你就這麼一走了之,不嘗聞‘父母在,不遠遊’乎?置孝道於何地?豈非忘恩負義哉?百善孝為先哦。嘿嘿……”
裡頭點了盞豆大火花的油燈,一個白髮蒼蒼面色煞白的老人斜倚炕上,見面打量一番,便是一通責問、一陣似乎鄙夷的怪笑。
“師傅,您……”坐在炕沿的林道功、孟慶生,顯然有點手足無措。
“呵呵,柳爺,您是秀才,當知後半句是‘遊必有方’。今日寇犯我中華,國土淪陷,國殤家危矣!後生要是再食古不化,拘泥一隅,豈非真是忘恩負義了?”
吳毅拱拱手,不疾不徐地說,一點兒也沒有發怒的跡象。
世間事物總關聯,以老人的坎坷經歷,不至於是食古不化的那類,有什麼可生氣?
這令惴惴不安的孟、林二人,長舒一口氣。
“嘿嘿,長官果真人中龍鳳,道功、慶生,跟好嘍!這往後啊,柳社全都聽吳長官的……老啦!殘咧!要不俺都跟著走也!”
柳爺揚揚枯瘦的下巴,拿起矮几上的大煙槍揮了揮。
沒錯,你試圖瞭解別人的時候,別人也會想方設法瞭解你。
吳毅“跑到”狼窩溝這些天的任何事,三妮等人是不會瞞著柳爺的。
柳社雖小,卻也百餘口。
衣缽相托不是老人心血來潮,而是深思熟慮。
老人堅信眼見為實耳聽為虛的古訓,有意惡聲惡氣出言試探。
以他自己的標準覺得,眼前這娃不是簡單魯莽“丘八”,而是具備文韜武略的深沉後生。
還有什麼不放心的?轉而怕人家不肯要他這樣“旁門左道”的小團伙嘍!
孟、林二人,趕緊著填上煙泡。
燒過煙泡,柳爺精神頭不錯,開啟話匣子,滔滔不絕地講起自己的過往史。
從清末一名秀才,淪為盜墓賊,其過程不亞於精彩的傳奇小說。
吳毅靜坐一旁,耐心地聽著。
老人的沉淪與掙扎,何嘗不是近代歷史劇變中的國家、民族、社會縮影?
彷徨、迷茫中,強國夢、列強的欺辱、形形色色“自己人”的無恥表演,交織折磨著幾代人!
用心當個好聽眾,只有收益,而無損失。
何必學噴子型別愣頭們,以為動不動誰說話都不耐煩,那才好自我標榜“捨我其誰”?
“娃,可別瞧不起俺們這些倒斗子的!小鬼子來了,國家破碎,俺們也沒少跟他們鬥。俺這柳社,讓俺給敗光嘍!只剩下百十號人,全都交予你,帶著給口飯,殺敵報國……”
柳爺揚起皺巴巴的枯瘦老臉,不容置疑地將“考古隊”全盤託付。
稱呼也由“長官”改為娃,算是徹底“傳承”嘍!
“中!”吳毅簡單卻凝重地應承。
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正是我黨在敵後戰場取得輝煌勝利的重要保障。
若是學網路間瞎叫喚的無腦人士、茅坑“文化人”那樣,將這個摒棄在抗戰陣營之外,將那個打入不許參加抗戰範疇,大約也得像老蔣他們那樣一洩千里,日後依靠地圖開疆、日記抗戰!
“唉,困了,困了。不說了,去吧,去……”得到應承,柳爺如釋重負,畢竟是年邁體弱,老人說著說著,閤眼打鼾昏昏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