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回頭,走得果決,可是當我從畫舫出來時,面對滿目的荷田和炫目的陽光,卻感覺渾身無力,頭腦天旋地轉。
我此次這般行事,憑謝言的性格和脾氣,我們此生恐怕不會再見面。
思及此,我跨入烏篷船的腳步一亂,竟落入了湖中。幸好如今正是夏日,湖水不至於過分冰冷,船家立即將我撈起,撿回了我一條小命。
我濕漉漉地回了相府,神色茫茫如一具行屍走肉,剛走過客廳時,卻見我爹正在敷藥。
他額上有一個被硬物尖角磕碰的傷口,正汩汩流血,太醫在給他包紮。
他見了我,微微將身子側過去來擋住額上的傷痕,見我渾身都濕透,皺著眉頭招我過去,&ldo;怎麼弄成這樣?&rdo;
我儘量笑得自然,與他逗趣道,&ldo;天氣熱就下湖裡涼快涼快。&rdo;
太醫一邊為我爹包紮一邊嘆氣,埋怨道,&ldo;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我如今是明白了,丞相您好好休養,早做打算。&rdo;
說完便告辭走了。
我隱隱有種不詳的預感,連忙抓住我爹的手問,&ldo;爹爹你這頭上的傷是怎麼回事?是皇上弄的嗎?他為何這般對你?&rdo;
我爹搖搖頭,並未回答我這些問題。
他慣來這樣,將滿腹心事藏於心底,在朝堂上受了委屈也從不和我說,只會去我娘親的祠堂枯坐一宿。
&ldo;小傷罷了,爹爹自己不小心磕到的,你快去洗個熱水澡,不要著涼了。&rdo;我爹明顯不願與我多談,只打發我趕緊去洗澡。
我還想問,就見我爹的臉色冷了下來,眉眼間似有萬千的愁緒。
我扁扁嘴,沒再說話,就算爹爹與我說了,我也幫不上什麼忙,我若是再問,爹爹估計就要生氣,我不想惹他生氣。
尋常人夏日落湖只會增添一絲涼意,而我則整整病了五日,高燒不退,纏綿病榻,做了個光怪陸離的夢。
夢裡謝言與那尚書的女兒成親,風光嫁娶,十里紅妝,好不熱鬧。我在人群中看他一襲紅衣,騎著高頭大馬,眉梢間皆是喜色,就感覺心臟陣陣的抽痛。
我是男子這件事,就註定了我與謝言沒有任何可能性,是我偏要強求,如今落得這般下場也是我咎由自取。
我病了半月,終是好了起來,我爹爹的傷也好得七七八八,他見我整日鬱鬱寡歡,也不再出門惹禍抓貓逗狗,便十分擔心,硬是要我多出去走走,多與人結識,我擰不過他,只能厚著臉皮去參加宮裡的宴席。
甚巧的是,我竟在宴席上遇到了觀心湖那個女子。
她今日並未特意打扮,只草草梳了個隨雲髻,身上的雲衫樣式也簡單,她見了我,面上立刻露出驚訝的神色,我用一根食指抵住唇瓣暗示她噤聲,便坐到了她身旁。
我落座後,有太監來報,說是太子殿下駕到,我與眾人一同行了禮,並未去看上座的人一眼。
我心底對女子是有幾分愧意的,因著我當日的任性妄為,她定是受了幾分驚嚇。
說起來,她並未做錯什麼,就連舉手投足都端方得宜,不過是受了父母之命出來遊湖,我卻表現地如一個跳樑小丑。
我一時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道歉,她卻沖我笑開了,神色坦然大方,輕聲說,&ldo;那日是你吧。&rdo;
我只能尷尬地點點頭,&ldo;當日之事,皆是我胡鬧,太子殿下並非那種人,姑娘你別誤會了他,都是我做錯了。&rdo;
&ldo;這有什麼的?&rdo;
她見我這般緊張,沖我笑笑,搖頭嘆息道,&ldo;我本以為我的家世於我還有幾分助力,但那日見了你,我便知絕無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