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書桌前面,很自然地就被認為果不愧是賈赦的兒子,一看就是沒出息的——瞧這次就知道,賈代善很提早就大好,卻根本不提來看自己這嫡長孫一眼……這要不是時下注重長幼有序,賈代善也知道輕重,給長子長孫面子,只怕賈母的心都能偏到天邊去。即便如此,賈代善的偏心也是很明顯的。而就賈瑚看到的,這個賈政,似乎也認為,自己比賈赦出色,看不起哥哥庸碌無為。至於有沒有覺得自己哥哥不配繼承國公府,那就不知道了。
可僅止於此,賈瑚就知道,要再這樣發展下去,榮國府絕對討不了好。長者偏心,幼弟心存不滿,長兄對父母兄弟也心存怨懟,大家族的人心早就已經散了。看下人就知道,賈瑚屋裡親信多是大奶奶陪房,家生子大多都是些三等粗使丫頭,人才品貌,都屬一般——這要是真懂規矩的人家,長輩還不趕緊把身邊最出眾的人物放到嫡長孫身邊悉心照顧,也好叫自己放心?由此可知,賈代善賈母雖也關心這個長孫,卻不是最上心的,下人只看著權利最高層的臉色行事,看他們如此,對大房還不輕視幾分?這就埋下了禍根。賈瑚可以斷定,賈赦定不是像表面一樣對父母偏愛弟弟無動於衷,正相反,他是把怨恨埋進了心底,現在有賈代善賈母壓著自然無所謂,可等他們去了,賈赦頭上再沒人壓著,他能就那麼放過賈政?更叫賈瑚有新的是,賈赦似乎被自己父母的態度傷到了,自己也認為不如弟弟,聽陳媽媽說,他出生時,賈赦還會去書房看看書,跟著世交朋友一起騎馬聚會,拓寬人脈,到如今,書房也就是他紅袖添香的地方,聚會亦不過是些酒肉宴席罷了。
而賈政呢,深信自己比大哥出眾,又得父母信任看重,子女亦比哥哥的出眾,偏只因晚出生了幾年就永遠摸不到榮國府的爵位,甚至將來分家時,按照時下財產分割制度,也是嫡長子的大哥能多佔家產,自己要能分個二三成已經算好了,這還得是大哥寬待才有的——這叫他心裡怎麼好受?他就不會想,如果自家大哥沒了,那是不是這爵位就能落在我身上了?他會不會像,大哥這般紈絝,將來榮國府落在他手上,定會衰敗,只有自己,才能讓榮國府發揚光大,自己、才是最合適接掌榮國府的人?
兄弟離心,各有算計,榮國府,根基已經開始潰爛,賈代善自詡聰明,卻對此毫無所知。賈母更是從沒意識到這一點。賈瑚可以斷定,就這樣的榮國府,撐不過他這一輩。
等著他長大去改變這一切?且不說等他長大要多少年,只要賈代善活著,向來偏心的他能看著他幫著賈赦把賈政打落泥底?只要還有偏心的賈代善還活著,一個孝字壓下來,就註定他們大房得被二房壓得死死的!
賈瑚這會兒還沒完全適應現在的身份呢,更不要說對賈氏一族有任何的歸屬感,慣來又是個心高氣傲的,哪受得以後要被二房壓制的羞辱。原先的精神頭登時散了個趕緊,躺在床上,每日懨懨的,或出神或發愣,話都少了。
陳媽媽勸了幾次,可她是把賈瑚當成了個孩子在哄,賈瑚哪能理她,自顧自沉浸在自己世界裡哀聲嘆氣,尋思著自己以後該怎麼辦。陳媽媽無法,只能私下裡和蕙芝討論,認為賈瑚怕是在床上躺久了心裡膩歪,還特地託了人從外面買了些野趣的小玩具回來給賈瑚,大多是些面具玩偶之類的,賈瑚不過瞄了一眼,就再不想看了。陳媽媽蕙芝又編些有趣但明顯是騙小孩的故事來逗賈瑚,賈瑚這次比較乾脆,看她們一張嘴,直接把腦袋埋進了被窩裡,幾次下來,陳媽媽蕙芝也就不說了。沒奈何,最後陳媽媽蕙芝也只能跟上面說,是不是再請太醫過來看看,賈瑚是不是哪裡又不舒服了?
太醫很快就來了,倒是陳媽媽蕙芝驚訝了賈赦竟然也跟著一起過來了,一時忙忙又讓人沏茶伺候他坐。賈赦對太醫很客氣:“孽子不肖,一月裡竟勞煩王老走了這許多遭,實在慚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