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從來沒覺得這般累過:“今日在府庫裡,太太防我就跟防賊一般!萬般小心,生怕叫我看見內庫裡有多少好東西!”這哪是婆婆對媳婦啊,分明當她是外人呢。“往日只知道太太老爺偏心,卻不防偏成這樣。今日為了小姑的婚事能開府庫,那日後為了二弟……二弟這還沒中舉呢,要真中了……”賈代善一生盼望的,就是榮國府能有人正經科舉出仕,對賈政尤其報以厚望。可以想見,賈政要真中了舉,賈代善能把他捧到天上去。這般下去,焉還有她大房的活路?
張氏憤怒憂心,她身邊的人少不得也跟著著急,陳媽媽日日跟金媽媽蘇媽媽商議該怎麼勸張氏放寬心,一邊又恨極了讓張氏這般難過的賈母賈代善等人,回頭伺候賈瑚時,免不了稍稍露出一些口風來。
賈瑚聽得直皺眉頭。每一個家族,為了確保家族的傳承,樹立繼承人的威信,向來都是將祖上大部分財產交由繼承人承襲,也讓所有人知道,雖同出一血脈,到底繼承人比他們高了一籌,也是希望所有人以宗法繼承人為馬首是瞻,以確保嫡支的地位。
而此刻賈代善的這種做法,就屬於因私忘公。因為心疼女兒,就將祖產傳給小女兒,雖說只是小小的一些首飾古玩,但嚴重的是開了這個先例。就如張氏所說,今日他能為賈敏開了先例,焉知日後不會為了賈政,賈代善賈母會不會乾脆把族規都給改了?
賈瑚算是找到榮國府下人大小尊卑不分的源頭了,可不就是賈代善賈母兩個?
只是再氣憤,他如今也不過一孩童,就是賈赦,也只是府裡可有可無的一個大爺而已,要想撼動處於權利最頂峰的賈代善的想法,猶難於上青天。
不過雖不能改變賈代善賈母,影響一下賈赦卻還是沒問題的。
這日賈瑚跟賈赦讀書時,很有些委屈困惑地問道:“父親,太太是不是不喜歡我啊?”
賈赦正給賈瑚講解唐詩,聞言很是吃了一驚:“這是怎麼說的?瑚兒,你怎麼會突然問這個問題?”
賈瑚低垂著小腦袋,很沒精神:“本來就是這樣啊,每次我去給太太請安,太太都只是淡淡地看著我,可是珠弟弟來的時候,太太就會很高興,笑得很開心,還會摟著珠弟弟問他讀書辛不辛苦,餓不餓要吃東西?可從來都沒有問過我。”
“……”賈赦沉默一會兒,摸摸兒子的小腦袋,賈瑚最喜歡他這樣摸他,每次都很是高興,可這次這招卻不管用了,賈瑚抬頭望了他一眼,癟癟嘴,低著頭不說話。賈赦嘆口氣,心沉甸甸的,悶得慌。他自然知道賈母喜歡賈珠更甚於賈瑚,可他沒想到,賈瑚會這樣敏感,小小年紀,就看出了這一點……是了,他是他的兒子不是嗎?想他自己當年,不也是早早就察覺到了父母對偏愛弟弟更甚於自己嗎?血脈相連,這份敏感,自然也是傳襲了他的。
這邊賈赦想著該怎麼安慰賈瑚好,那邊賈瑚悶聲又道:“母親在為姑姑準備嫁妝,每天都很辛苦,我晚上去給母親請安,母親都很疲憊的樣子。可是母親要是有一點做得不好,太太姑姑就都很不高興,板著臉對母親。”抬起頭直直望緊賈赦的眼睛裡,“難道母親不是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了嗎?不是已經做到自己能做得最好的一切嗎?父親往日說,只要我盡力讀書,哪怕讀得不好,也不怪我。為什麼母親為了姑姑那麼盡力,可是回頭姑姑還是怪母親呢?為什麼太太姑姑都不謝謝母親的辛苦?您不是教我,別人幫助我對我好,不管結果如何,就衝著這份心意,我都該表示感謝的嗎?為什麼太太姑姑的做法,和您教導的一點也不一樣?”
賈赦目瞪口呆,張口結舌,半晌無語。難道,他要跟他的小兒子說,因為你太太姑姑不待見他這個大兒子大哥,所以連帶著也不待見張氏?難道,他要跟他的小兒子說,因為你太太姑姑使喚大房已經使喚習慣了,根本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