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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縱是濃情也成空(5)
不知怎麼,今夜心中總也難安。
媚娘隨在身後,輕聲道:“徐婕妤,若是著一件水紅流霓,再罩一層薄絹雪紗,想陛下會更加喜歡。”
徐惠一怔,不禁放緩腳步,回眸望去,但見媚娘面色無動,眼眸卻依稀帶笑:“為何?”
媚娘垂首道:“奴婢與婕妤曾是交好,自是望婕妤能平步青雲了。”
徐惠眼中似有感慨,不語。
媚娘卻繼續道:“ 但有句話,奴婢卻不知當講不當講。”
徐惠回眸停步,柔聲道:“我便說過,你我之間何須那許多禮數的,姐姐有話儘管講便是。”
媚娘望一眼身後跟著的侍人離得尚遠,方小心道:“不知徐婕妤……可有聽聞過先皇后嗎?”
一語仿似投入心湖的冷石,徐惠驟然凝眉,目光如同被月色奪去了光華,怎麼?連媚娘都對先皇后有所聽聞嗎?
但見媚娘容色小心,表情神秘,難道……她竟會知道更多的什麼嗎?
媚娘淡淡一笑,有心卻又好似無意道:“陛下書房龍案上,有一卷明黃錦緞包著的畫軸,若婕妤有機會得以一觀……想婕妤心中疑惑便可迎刃而解。”
徐惠一驚,媚娘淺笑眉眼間,分明是瞭然的意味,卻為何欲言又止?
徐惠不禁拉住她,問道:“你可是見過了嗎?”
媚娘容色微動,隨而略顯恭謹的道:“奴婢有幸,與九殿下見過一次。”
“哦?”徐惠纖柔玉手倏然加重力道,令媚娘低眼望去:“那畫上……”
徐惠微微垂首,墨色睫毛遮掩眸中淡淡清光:“那畫上……可是先皇后?”
媚娘輕輕掙開徐惠的手,似笑非笑:“不錯,只是這個中緣由……卻是不可言傳的,若有機會,婕妤可以一觀。定可解心中疑惑。”
與自己有關嗎?徐惠正欲再言,媚娘卻狀似驚慌道:“婕妤,咱還是快些個,陛下今兒個心緒不佳,莫要叫陛下等得急了。”
徐惠這才驚覺,這條路,是走向太極宮立正殿的必經之路,愈是接近,桂子香味兒便愈是香濃,看看天色,顯是已經遲了。
月影打在輕薄的水藍裙紗上,幽幽飛展的薄紗,勾勒女子柔質美好的纖細身量,媚娘唇角笑意凝結,曾幾何時,那畫中人的背影,是否亦是如此——
清豔而曼妙無骨,絕麗而風情獨秀?
徐惠匆匆趕到立正殿,只見李世民手持書卷,正凝眉看著,見自己踏進殿來,眉心立時凝作繩結,那原就冷峻的臉,更如冰霜。
果如媚娘所言,今日,他似是心緒不佳。
徐惠連忙低身施禮:“妾參見陛下。”
高燭火焰,搖曳如舞,跳躍在李世民俊毅龍顏上,有令人生畏的異芒。
書卷被輕輕擲在躺榻上,天子聲若石沉:“朕的徐婕妤才貌雙全,卻不知對‘恃寵而驕’四字作何解?”
徐惠心上一顫,知他心煩之下,久侯更使心緒煩躁,心思百轉,舉眸之間,明焰光火,閃動眸中蕙質瑩光,心中已有計較。
“陛下,所謂女為悅己者容,故……”徐惠一笑,柔聲吟來:“朝來臨鏡臺,妝罷暫裴回。千金始一笑,一召詎能來。”
精銳龍眸,倏然閃過一叢流光。
夜色,被高燭晃得失了清冷,而高燭焰光下,明爍睿智的眸,卻如深海流浪席捲過後,唯餘一絲悵然……
他輕輕起身,緩緩踱身至女子身前,女子仍舊深深垂首,如此情態,到不似吟出此詩此句之人。
殿門大敞,李世民望向天際如鉤冷月,心底泛起層層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