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惠微微一怔,薄涼秋風,但覺倏然鋒銳,便如身邊那一道道眼神突如刀刃,彷彿立時便要將自己撕裂。
韋貴妃立在一邊,瞥一眼楊若眉,不悅之色顯而易見,哼,只你會做人嗎?
隨而溫潤一笑,道:“妹妹且來,早聽聞妹妹四歲能書,八歲能詩,陛下更常常贊你才學卓秀,難得這景緻好,姐姐倒是學淺,正想討教些*的學問,妹妹便可過來無妨。”
說著,徑自走過去,向徐惠伸出手來,徐惠望一眼李世民,只見他唇角含笑,目光卻是深的。
想著,已被貴妃拉住,便只得順著而去,心中多少也有些故意,畢竟,在他的身邊,誰都是想的。
索性自心裡略去了那一道道眼神,一把把刀。
再者,貴妃與楊夫人話已至此,又誰人不知,實為陛下之意,晉陽公主又是撒嬌,便縱是敢怒,亦不敢有半分作色。
貴妃攜了徐惠的手,卻令徐惠挨近在李世民身邊,看似體貼識意,可徐惠卻分明感到那溫笑的背後,似有尖利隱隱、
李世民微笑垂眸,望徐惠面帶流紅,那一雙幽潭似的深眸,便如茫海,蒼然無限,任如何也望不進他的心裡。
徐惠亦舉眸望他,縱已是釋然,可此情此景,卻又不得不令她憶起先皇后那一首詩來,想那作詩之時,定也是這般風淡雲清的吧?
兕子拉住徐惠,天真的笑:“徐婕妤,你會講*的故事嗎?”
徐惠一怔,隨即道:“兕子喜歡聽?”
兕子點頭,徐惠便輕輕拍了拍她:“那……我晚上講給你如何?”
兕子看她一會,終是點了點頭。
李世民微微一笑,望眾人目光似皆有異色,心內不禁冷笑,哼,不過是令個婕妤隨在朕之身邊,便會令眾人如此惴惴嗎?想想從前,卻是不曾有的。
不禁一嘆,正好的興致,亦被減去了。於是道:“如此午後,倒不如泛舟湖上,朕也是乏了。”
灩灩湖光,波雲重重,綠水青山間,無數樓臺彷彿溶入那嫋嫋青煙裡,精雕龍船,自雲水仙霧中穿梭而過,船上弦樂輕輕,談笑如風。
李世民端坐中央,明黃色長袍一身熠熠,唇角沁著秋光水色,溫潤明和。
楊若眉與韋貴妃分坐兩邊,徐惠則隨兕子坐在楊若眉身邊,兕子之寵,尤甚過其他皇子公主,似如此場面,她都是要挨著楊若眉坐下的,起初因著便於照看,如今卻似冥冥天意。
皇子們坐於龍舟雕欄依次排開,一縷暖陽橫斜,映照得眾皇子神清氣爽、英氣逼人。
李世民展目望去,卻獨見一人,容色淡淡、眼目無神、面無表情。
李世民臉色倏然一暗,握著金雕杯盞的手指微微發緊,徐惠正好望來,但見李世民眉心糾蹙,目光如同染了秋末瀟瀟的風色。
徐惠小心望過去,只見李世民目光凝聚在太子身上,心中一顫,驀地想起慕雲來,秀眉亦不禁輕輕蹙起,尚不及思想,便聽帝王聲音平和,悠悠開口,全然不似適才眼神中的陰鬱:“如今四海安平,百姓富足,方才能有今日遊湖之雅興,那麼,你們可知若要長治久安,又當如何?”
十 山雨欲來風滿樓(3)
一句,問得直白又隨意,眾皇子望帝王凝視目光,面上無動,想心中定在計較。
李世民抿一口清爽甘酒,酒香沁在舌尖兒上,一絲絲辛辣。
須臾,一人起身而道:“回父皇,所謂‘霸者之民;歡虞如也。王者之民;如也。殺之而不怨;利之而不庸;民日遷善而不知為之者。’(1)若如此,自可長治久安。”
說話男子,體碩面潤,一臉華傲,正是四皇子李泰。
徐惠略略思量,李泰之言雖是在理,卻不免太過浮誇,虛而不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