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以來,他在生死線上掙扎過,以為他早就不會體會到什麼叫刺痛了。
到底是他不愛她,還是,他愛她?
周潛一直以為,他對薛蕎的感情,更多的是一種回報。她替他擋了一槍,他給了她五年的幸福。他甚至覺得,這五年結束之後,他和薛蕎之間都完全清償,他不欠她的。所以他可以心安理得地在她出國的時候娶了另外一個女人。
左珊珊和薛蕎相比較,周潛毫不猶豫地會娶前者。左珊珊是個溫柔美麗的女人,她顧家,又是老師,做他的妻子和小亦的繼母,再合適不過。相較之下,薛蕎則像匹野馬,她有特警隊員的野性,又有她性格上的不安分,更多的時候,周潛覺得她薛蕎像是他養的另外一個孩子,而不是女朋友。周潛理所當然地認為,薛蕎不會是個好妻子,更不會是個好繼母。
周潛有過一次失敗而又短暫的婚姻。他的前妻,渴望圍牆外面的生活,總覺得婚姻是不自由的,那也是個不安分的女人。她泡夜店,夜不歸宿,畫著濃妝,穿著暴露的衣服,去過她認為五彩斑斕的生活。而家庭生活卻是束縛她的繩索。最終,周潛給了她自由,和前妻協議離婚。從此以後,小亦成了他這個世上最在乎的人。
哪怕是和薛蕎在一起了五年,小亦也始終是他生命的第一位。
一個男人的世界,其實可以分割成很多部分。這些部分之間涇渭分明,有輕有重。他會選他最看重的部分,苦心經營,甚至為了這最重要的部分,捨棄次要的部分。就像登山一樣,要想往上爬,就只能不停地拋棄那些阻礙他的重量。若是站在巔峰的時候,這個男人覺得孤獨了,他開始懷念被他拋棄的那些部分,那也不過是一個勝利者寂寞的緬懷罷了。
薛蕎對周潛來說,就是不那麼重要的部分。薛蕎血液裡一樣有不安分,娶了她,或許還會是一段失敗的婚姻。更何況,周潛一直覺得他不愛薛蕎。他可以寵著她,疼著她,慣著她,可他就是不覺得自己愛她。他一個三十歲的人,怎麼會喜歡比他小八歲的小女孩?況且那還是一個總是吵得他頭疼,總像小孩子要糖吃一樣跟他撒嬌,總是由著性子胡來的小女孩,他一個離過婚又帶著孩子男人,怎麼可能會喜歡她?
薛蕎要去模里西斯指教一年。臨走前,她摟著他的脖子撒嬌說:“周潛,等我回來,你娶我好不好?”
他頓了頓,卻沒有回答她,只微微一笑說:“一路順風,注意安全。”
他連一句承諾都給不了她。
在薛蕎走了個兩個月之後,小亦就出事了。那個時候,周潛抱著昏迷的小亦在醫院裡奔走,貼著小亦冰涼的額頭,他恨死了自己。他最看重的事情,只有兩件。一件是當一名優秀的警察,另一件是當一名合格的父親,可偏偏他沒有照顧好小亦,還差點害得他連命都沒有了。
小亦扯著他,一會喊痛,一會喊爸爸。他在一旁心疼地哄著,驀地又聽小亦喊了一聲,媽媽。
周潛一怔。
他在小亦的病床旁失神了許久。從前他沒有考慮過再婚的問題,總以為他不會再找到那個讓他怦然心動,讓他願意與之共度一生的女人。而如今,他想再婚了,不是為了自己,只為了小亦。
可薛蕎註定不是那個合適的人。
一次同事聚餐,薛凌宇開玩笑地說:“等蕎蕎從模里西斯回來,你們兩個人就趁早結婚吧。”
周潛沉默了一會,才緩緩開口:“我決定和蕎蕎分手了。我給不了她幸福,我也不愛她。”
這些話如果被薛蕎聽見了,該是多麼的殘忍。
薛凌宇愣了愣,繼而是勃然大怒。他拖著周潛打了一架,就差沒拿槍抵在周潛的腦袋上。
薛凌宇一雙眼睛瞪得猩紅:“既然你給不了她幸福,當初為什麼要跟她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