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隨著一聲呻吟,木寮內的李暮蟬這才從他那張咯吱作響的老舊床板上悠悠轉醒。
窗外時已殘秋,草木蕭瑟。
“你小子再不醒來我可就吃獨食了。”
正自回神,一個邋里邋遢的老頭忽從門外閃出,布衣草鞋,笑呲著幾顆孤零零的大黃牙,腰間還繫著一個酒葫蘆,一瘸一拐的走了進來。
老漢是個羅鍋,背駝腿瘸,腦門上頂著一撮稀疏的白髮,瘦骨嶙峋的不成樣子。
他手裡拎著兩隻油汪汪的燒雞,邊往裡走邊朝墳塋裡的兩座新墳揚了揚下頜,蹦跳嬉笑道:“嘿嘿,這回死的可是兩個名頭不小的劍客,祭品還不少,我守了老半天了,林子裡的老鳥都沒能啄上一口。”
老漢無名,就叫“老瘸子”,是洛陽城內的收屍人,專收無主屍骸,尤其是那些想著一朝揚名天下驚卻橫死的江湖中人。
兩隻燒雞不算,但見老瘸子在身上一陣摸索,旋即就跟變戲法一樣,空蕩蕩的木桌上不多時已堆滿了各種吃食,還有一壺陳年佳釀。
這人不但貪吃貪飲,還是色中餓鬼,極是貪戀女色。
只因當初李暮蟬在勾欄瓦肆中豪擲揮霍之際,曾請此人在“翠芳樓”快活了七天七夜,故而相識。
本以為二人再無交集,不想他走投無路,窮困潦倒的時候,這老瘸子反是把他帶到這裡,暫時棲身。
李暮蟬緩了緩,跟著晃晃悠悠的站起,再看看屋內的擺置,像是被人打掃過一般;屋頂也被修補好了,牆角的老鼠洞也堵上了,滿屋子的書也擺放整齊了。
老瘸子見李暮蟬瞧來,嘴裡已塞滿了酒菜,忙含混道:“你別瞧我,今早我來時這裡就大變樣了,話說你昨晚去哪兒風流快活了?嘿嘿嘿,身上脂粉味兒可是夠重的。”
老瘸子邊說邊從褲襠裡掏出一隻荷葉包裹的醬肘子,遞到他面前嚷道:“嚐嚐”。
李暮蟬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道:“劉媽媽昨晚來找過我。”
“噗……咳咳咳……”老瘸子一個激靈,仿似想到了什麼,頓覺不寒而慄,“我以為我已是來者不拒,沒想到你比我還厲害,那種貨色都能下得去嘴,你小子果然是人中龍鳳,將來必成大器。”
李暮蟬卻抓起酒壺灌了一口酒,辛辣入喉,頓時清醒不少,轉身就往外走。
老瘸子瞧得一愣:“你不吃啊?”
李暮蟬啐了一口,徑直走遠,嗓音傳回:“伱自己留著吃吧,我得出去一趟。”
老瘸子大感掃興,嘟囔道:“嘁,真沒口福,這些山珍海味還是我一人享受吧。”
走出墳塋的李暮蟬臉色卻漸漸陰沉下來,後背仿似生出一層冷汗,被林中涼風一吹,不禁一個寒顫,連步調都變得有些僵硬。
因為老瘸子前些天他見過。想是多年與屍體為伍,加上歲數大了,染了屍毒,就剩半條命,渾身散發著一股遲暮將亡的死氣。
而那個人,絕然不是老瘸子。
他生生忍住了回頭的衝動。
看來青龍會與魔教已要動手了。
還有那兩座新墳,適才從旁經過的時候,他已見墳包旁的堆土不多,那墳坑必然也不深,只怕裡頭埋得就不是死人。
活人?
埋伏。
李暮蟬腦海中很快便閃過幾個字眼,聯想到昨晚的一幕,頓時眉頭緊皺。
以青龍會那般手眼通天,恐怕已探清了他與上官小仙早已相識。
這是要以他為餌?
李暮蟬心中不禁暗歎,真是步步緊逼啊,真正的老瘸子只怕已經死了。
那現在的這個老瘸子又是誰?
大堂主?
……
時近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