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氏喚來長隨照顧風先生後,與綠猗一同出了院落。 路過那幾株鮮嫩的梨樹,她有些怔忪,但不敢多看,生怕提醒相爺這裡還有與小茜有關的東西。 要是梨樹保不住,那就真的什麼都沒了。 被綠猗用麻沸散迷暈的風先生,沒用多久就醒了過來。 因為手腳沒被束縛,他似乎沒了先前的癲狂。 面對長隨關切的眼神,他開口,聲音是那麼虛弱:“我怎麼了?” 長隨不敢提起他方才的樣子,小聲道:“相爺什麼事都沒有,只是適才情緒有些激動,如今您清醒過來,小的不勝欣喜。” 風先生啞聲詢問:“我……適才很嚴重麼?” 長隨遲疑半響才點頭:“相爺,您已經認不得人了……” 風先生揉了揉眉心,睜開眼四處望去,他疑惑地問:“夫人的畫像呢?窗邊擺放的茜草呢?夫人親自掛在帳上的平安符呢?為何本相沒有穿著夫人親手給本相做的衣裳?” 長隨抬袖擦了擦眼角:“相爺,那些、那些都被您砸了。” “怎麼會?”風先生掙扎起身,表情是那麼地難以置信,“本相如何、如何捨得?” 長隨小心翼翼地道:“這個家,關於夫人的一切,幾乎都被您……被您毀了。” “扶我起來!”風先生慌張地想要下床。 長隨不敢不從,連忙扶住他的手臂。 然而,清醒的他是那麼虛弱,連站也站不穩了。 但他還是想要往外走,拖著那具彷彿內裡已經掏空的身子,不顧一切地往外走。 長隨拼命架住他,扶著他踉踉蹌蹌來到院子。 風先生站定,望著院子裡的幾株梨樹,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還好,我們的定情之樹還在。” 小茜喜歡梨花,因為有梨花的春天是最美的,它就喜歡那白清如雪的花瓣。 所以他們一起種下梨樹,約定每年春天都看梨花開落,彼此說一句“春天很好,你也很好”。 這樣,他們才算又過了一年幸福的日子。 風先生伸手輕撫那幾株梨樹,卻忽然咳得不能自己。 長隨連忙圍他拍背,他卻咳著咳著,嘔出一大口血。 “父親!” 文茵慌張地跑過來,用帕子接住那鮮血。 只是看了一眼,她便嚇得臉青唇白。 “父親!您怎麼樣了?” “快!快去請百里先生!” 長隨慌不擇路,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文茵哭喊:“父親,您別嚇我,您怎麼樣了?” 風先生捂著胸/口,像是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那種痛,令他面部扭曲痙攣。 披散的頭髮遮住他的面部,他猙獰的神色藏在陰影裡。 他捂著胸/口,單膝跪地。 那樣子,彷彿內心在做劇烈的掙扎。 這時,又一聲低笑傳來:“呵,困獸猶鬥,別做垂死掙扎了。” 風先生舉目四顧,四周除了手足無措的文茵,卻沒看到任何人。 可是那聲音,無孔不入地鑽進他的耳朵。 “你知道楚小茜在做什麼麼?她在給另一個男人洗手作羹湯,早就把你忘了。” 風先生目眥欲裂:“你閉嘴!別胡說!” 文茵上前攙扶他:“父親!您在跟誰說話?您不要嚇我啊!” 風先生再度猛力將文茵推開。 他四處尋找聲音的來源,可是卻一無所獲。 那聲音又響起了:“我胡說?難道你不也是這麼想的麼?否則你怎麼會親手毀去關於她的東西?” 風先生大聲反駁:“我沒有!” 那聲音彷彿鬼魅,縈繞四處:“沒有?呵呵……你說沒有就沒有吧!” 風先生捂住雙耳,蹲縮在地上:“是你害我!我沒有!” 那聲音近在咫尺,就響在耳側,但又飄忽不定:“你在害怕……因為你心裡一直清楚,楚小茜不愛你,只是依賴你給她的照顧。” “現在有另一個男人照顧她,她的心裡已經沒有你了,因為你只是個已經老去的糟老頭子,而你哥哥,他有駐顏之術,比你年輕,比你全盛時期還要俊逸。” “你能給楚小茜的,他也能給,你不能給的,他也能給……你護不住,你護不住所有你愛的女人。” “素昀沒了……小茜也沒了……你一無所有……哈哈哈……” 風先生縮作一團,瑟瑟發抖,似乎想透過這種方式來阻隔聲音的入侵:“你胡說!我不信!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