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態漫不經心,只是很隨意地用小剪子將紙屑剪碎了,再放到桌上的燭臺中燒掉。
這是完全沒有必要的動作——既然要燒掉,又何必剪碎?
然而西淮的動作看起來冷淡優美,分明是沒有發出聲音的一舉一動,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叫人看著就感到一種抑鬱感。
彷彿他心裡裝著很多事,一件一件壓在他細瘦的身體上,不能與旁人說,也沒有旁人會聽他說。
在那一刻,秦歌心裡突然有一種念頭:這個小倌,待在銀止川身邊並不開心。
哪怕銀止川那樣名負盛泱,有數不清的男男女女想要搭上他的線,但是西淮並不想得到銀止川的「恩寵」。
那甚至讓他感到痛苦。
「西淮公子。」
秦歌輕吸了口氣,走上前去。
西淮一怔,靠近燭臺的手顫了一下,險些被火舌舔到。
他方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想照月手上那本詞薄的事怎麼解決,沒想到還有認識的人沒有離開。
他轉頭朝秦歌望過去,秦歌靠近說:「夜深了,銀哥兒進了宮,西淮公子要回去麼?我派一輛馬車送公子。」
西淮搖搖頭:「不用了……我在這裡待一會兒。」
他的聲音很低,眉眼也艷麗,有點勾人的意思。但是瞳孔是冷的,簡直像一片荒原裡的月色。
半邊臉頰映在燭火中,顯得猶如白玉的質地。
「這裡人員混雜。」
秦歌往周遭看了一眼,撓了撓頭:「公子一個人在這兒不安全。哎……你和銀哥兒是為我的事而來的,要是西淮公子出了什麼事,我可怎麼跟銀哥兒交代嘛。」
西淮一怔,唇角翹起,笑了一下:「是啊……你不說我都快忘了,我是個小倌。」
身家性命都在人家手裡的小倌。
「哎,我不是這個意思……」
秦歌則發覺自己表達有誤,趕忙解釋道:「我是怕西淮公子呆在這兒久了,會遇到危險,不是怕您趁機跑了……」
「沒關係。」
西淮卻說,他聲音平靜,淡淡道:「這種話,我已經在別的地方聽過許多遍了。」
「唔。」
秦歌應聲,覺得有點尷尬,但又不知道再說點什麼別的好。只能在推椅,在西淮身邊坐下。
「您在燒什麼?」
看了半晌,他禁不住問:「這不都是寫了字的紙麼……九閽、逢虜、玉帳歡……」
他念著。
西淮已經將沒有送出去的詞紙都撕碎了,只能看出一些零星的字詞,而拼不出全詩。
「之前買的一本雜書。」
西淮答:「閒時隨手翻過,現在用不上了,就不如燒掉。」
「哦。」
秦歌說:「……看著這字寫得真不錯,燒掉怪可惜的。」
「有什麼可惜的?」
西淮卻問。他幾乎是毫不留戀地將紙頁都遞入了火舌中,看著它帶著上頭的絕艷詞筆都化作灰燼:「在這世上……最負文人的,就是書……!」
「……」
秦歌不知道西淮為何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他只怔怔看著這小倌的側臉,見他平靜如寒玉,橙紅的燭火跳動在他漆黑的瞳孔裡,映出一點點別樣的光彩來。
但他的容貌依然顯得那樣平淡又悲傷,不知想到了什麼。
「沒事了。」
良久,紙張都燒盡了,西淮推椅起來:「回去罷。」
「哎……」
秦歌說:「外頭正下著雨呢,我送您一程。」
西淮從閣門前的一塊護欄中拾起一把傘,頭也未回:
「不用了。我自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