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林昆是個什麼樣的人,又是朝堂上下眾人有目共睹的。即便從他府上搜出賑銀,應當也不至於立刻下獄的境地。
林昆遭到批捕,實則……更像一個訊號。
沉宴……或許不再站在他們這一邊的訊號。
「當日,為廢欽天監,士子靜坐,文官死諫。」
林昆淡聲說:「莫必歡曾放言,所有參與過出遊計程車子都將永不啟用,讓他們這一生都不可能進御史臺。我站出來說,不可進御史臺,那麼我林家願接納他們為幕僚。與我林家兒郎享受一樣的優待,若才華出眾,則入宮為東宮太傅。故而靜坐士子湧如浪潮,無數文官上疏彈劾……」
他頓了頓,輕微露出一個笑:「想必,莫黨早就已經恨透了我吧。」
「枕風……」
李斯年輕輕握了握他的手。
「我沒事。」
林昆輕聲道:「我早已知道。王朝變法,就是這樣的。不成功,便是死。」
如同那車裂的商鞅,滅國的王莽,賜死的楊炎……
和楚淵一同參與到這廢除欽天監推行中來,從與銀止川在府中雨談的那一天開始,林昆就早已預料到了最壞的結局。
只是,他曾經也想放手一搏,給這垂死的盛泱下一劑猛藥,好使這日暮西山的國家起死回生。
而今看來,卻依然無法改變其緩慢倒向衰退的結局。
他和他的國家……都是走在一條不歸路上啊。
「枕風,你莫要多想。」
李斯年再次勉力擠出一個笑容,拍了拍林昆的肩膀,「未做之事,不怕構陷。我與銀七公子……都會想辦法救你出來的。是吧,銀七公子?」
銀止川抱臂,點了點頭,林昆卻冷冷看了他一眼,冷笑一聲暼過了眼去。
「枕風,我來替你將床鋪好罷。」
說著,李斯年又走到牢房的靠裡側,替林昆理起床鋪來了。
說是床鋪,其實也不過幾塊磚和一堆稻草而已。
李斯年細細將那些稻草理好,又說:「囚服和被褥我都替你弄得新的,洗好曬過了,很乾淨的。要是聞不慣周圍牢房那邊的味兒,我這兒還帶了你最喜歡的蘇合香……」
李斯年在禁宮當差,又是御殿大都統,官職遠在底獄官差之上。
還算幸運地能託到關係,讓他們好好照應林昆。
臨走之前,他再一次注視著林昆,深吸了一口氣,低啞地輕聲道:
「照顧好自己。枕風。」
「很快……就會出來的。」
銀止川看著他們在這邊生死離別一樣告別,拉著西淮,先行走了出去。
「我給你的房契還留著麼?」
他再一次問西淮。
「嗯。」
西淮愣了一下,答道。
「留好。」
銀止川說:「說不定……真的很快就要用上了。」
平日裡銀止川總是那麼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即便軟禁在府上都能招妓來一塊兒打麻將。
但是事實上,他遠沒有他看上去的那麼浪蕩愚笨。
「你……不害怕嗎?」
猶豫了一下,西淮還是忍不住問道。
「害怕?」
銀止川側首。
「嗯。 」
西淮目光放空,輕聲道。「怕前路未卜,怕生死不定。」
「人生在這世上,就總有一死。」
銀止川漫聲說:「比起死,更叫人害怕的是活得沒意思。比如——」
他笑著像西淮看過去,一雙風流上挑的眼睛微微一挑,說道:
「比如,在這個世界上,什麼都沒有你不愛我來得讓我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