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行起身,推門走進風雨裡。他醉了半月的酒終於醒了。隻身向滄涯山走去。
這一夜東陸的天地靈氣劇變,很多人似有所感。
皆空寺的藏經閣,無妄閉目唸了句“阿彌陀佛。”
青麓山的竹樓裡,周遠道挑燈看劍。
北皇宮的煌煌大殿,段聖安生平難得猶豫,他看著兒子欲言又止,終究什麼也沒說。
橫斷山的崖底,餘世渾身血汙,望向東邊的天空,撕心裂肺的大笑起來。
這些都與殷璧越無關。
他逆水行舟,破浪穿風,在江邊上岸。穿過來時的荒原,要往滄涯去。
東陸向來不太平,他一人獨行,遇到的殺人奪寶者不計其數。
誰想殺他,他就殺誰。一路從荒原殺出來,更與十二宮的人狹路相逢,動過幾次手。生死之間,常有大領悟。
很快,整片東陸沒人不知道,荒原上來了個白髮冷眸的少年,使的是正道劍法,心性冷硬如冰,劍下不留活口。
殷璧越不在意越傳越離譜的流言,他只知道自己要回滄涯。
他現在只想回滄涯。
第75章 【】
東陸最北邊是一片廣袤的冰原。
終年不化的冰雪與滴水成冰的寒冷溫度,足以殺死一切孱弱的生命,只留下皮厚嗜殺的兇獸。
鋪天蓋地的皚皚雪幕裡,黑色的殘影便格外顯眼。有一人極速奔走。轉眼攀上雲霧間的高峰,穿過無數宮牆樓閣,來到最高闊的殿宇前。
來者這樣萬仞雪峰亦可如履平地的境界,也只能斂衽立在殿外,恭謹的等著層層通傳。
終於,殿門開了。彩燈華光驀然傾瀉照耀出來,伴著溫暖醉人的薰風與靡靡絲竹,來者走進殿內。
殿門在他身後關閉,漫天飛雪便換了陽春三月。
金碧輝煌的大殿盡頭,重重疊疊的鮫紗帳幔裡,映出一個女子的窈窕身影,斜倚著金衾軟榻。
即使隔著紗帳,看不清面容,每個看到這一幕的人,也會生出莫名的直覺,認為她就是一位絕世美人。
帳中人沒有動,來者也沒敢抬頭,卻能感受一道銳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像是隨時要把面板骨骼寸寸割裂。
他定了定心神,跪下行了一禮,
“宮主,有人在西陸邊陲見到了君上。”
半晌,直到跪著的人冷汗簌簌而下,紗帳裡才伸出一隻手。
纖弱柔美,像一株待放蘭花。
一時間,彷彿殿裡的薰香都馥郁幾分。
那隻手擺了擺,絲竹和歌舞頃刻寂靜。樂師舞姬無聲的退下去。
跪著的人捧起一顆剔透的珠子,“我們安插在碧宮的探子,隨身帶著一顆留影珠,死前傳回來的最後影像,就是君上。”
纖手遙遙一招,珠子便停在了她指尖。
她把玩著明珠,從帳裡起身。柔若無骨身姿,籠著輕薄剔透的玉色紗衣。
她赤足站在光可鑑人的琉璃磚上。
方磚映著她出塵的眉眼。
金璧上的浮雕與明珠,畫樑上的宮燈與彩絛,便一齊黯淡下去。
玉展眉突然覺得有些無趣,因為她這樣美,這裡卻沒人敢看她。
劍聖踏入荒原時她似有所感。但聖人在上,無論想做些什麼,她不能阻,甚至不能問。
現在聖人走了,餘世受了重傷,她要出東陸,誰還能攔她呢?
北皇大限將至,學府那位先生也老了。
女子看著珠子笑起來,如三月春風吹起千絲萬縷河堤楊柳。
她的聲音也像沉醉在春風裡,“走吧,去見君上。”
“宮主起駕——”
“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