杌子上蜷起,縮成小小的一團,竭力減少她的存在感。如果地上有個洞,只怕早就鑽進去藏了起來。賈敏看到她這副扶不起來的樣子,越發生氣,喝道:“給我抬頭,挺胸,坐直,沒的一副讓人打斷了脊樑,讓人看著生氣的模樣!”
涵容的身子顫抖一下,乖乖的聽賈敏的抬頭坐好,只是終究縮肩拱背,看起來委委縮縮的,不大氣。聲如蚊蟻的說:“要不,要不等回頭我去問問我的家人,看他們是怎麼打算的,他們覺得哪個好,到時我就……”
聽到涵容哼哼唧唧的把事情的決定權推到她家人身上,賈敏聽不下去了,打斷她的話:“這是你的事,關係到你的未來,你一時拿不定主意和家人商量商量也對,可是卻沒有他們替你做決定的道理。你就直接把打算和我說了便是。”若是她的家人是個好的,真為涵容著想,怎麼肯讓她做沒名分的通房丫頭。
面對賈敏的“威逼”,涵容流下淚來,萬分委屈的說:“太太一而再再而三的讓我拿主意,可是,可是我真的沒什麼想法。不管是讓我留在府裡還是出去,太太讓我怎麼做我就怎麼做。這話太太聽了不高興,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說和家裡說說,讓他們拿主意,太太又不高興。那麼太太說什麼就是什麼吧,偏偏太太還不高興,那麼太太到底讓我怎麼做?只要太太吩咐下來,婢子無不聽從。”
在涵容的抽搭聲,賈敏沉默不語,良久,長嘆一聲,對著涵容揮揮手,示意她出去。看著涵容離去的背影,賈敏怔怔的發呆。本來她找涵容談話,因為同情她的遭遇而想幫助她這並不是主要原因,但是到底為了什麼,賈敏也說不清,她只是覺得這個社會太壓抑。
向涵容交底之後,賈敏希望涵容能夠奮起反抗?也不是。賈敏還沒有那麼糊塗,她知道這是個男尊女卑的社會,涵容這樣一個地位低微的本土婢女面對強權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但是她也說不清她想看到涵容有什麼樣的反應,反正她絕不想看見涵容這麼一點掙扎,一點異議都沒有的徑自接受。
因此,賈敏在她能力範圍內做出了對涵容最好的安排,給了她一個重新選擇的機會。可是涵容的懦弱的表現讓賈敏因為錢嬤嬤一言決人生死而心寒,導致發熱的頭腦冷靜了下來。
她覺得涵容可憐,可是接觸下來發現,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固然上位者可恨,可是卑微之人不見得無錯。涵容的奴性深入骨髓,面對壓迫心甘情願,逆來順受。“愛人者人恆愛之。敬人者人恆敬之。”人自愛方能自強,涵容一開始就把自己打入塵埃,放在極低的位置上,又怎麼不讓人看低她,不把她當做人來看。
對涵容賈敏是哀其不幸,怒其不爭,可是卻幫不忙。醒悟過來的賈敏也就沒有了和涵容廢話的必要。從頭到尾兩個人的溝通根本是雞同鴨講,不在一個線上,那又何必浪費時間。涵容根本不明白也無法理解她的苦心。
這件事也讓賈敏明白在這個男尊女卑,等級分明,不講人權,視生命如草芥的封建社會,她就如同大海里的一粒沙礫,渺小無依。想要在這個世界安穩的生活下去,就不要妄想以一人之力對抗整個社會規則。那根本是蚍蜉撼大樹,痴人說夢,這已經不是不自量力的事情,而是完全不在同一層面,分屬兩個層次上的問題。與之相比,白日飛昇實現的可能性都比這要大。
既然前塵記憶不可能完全摒棄,對過往做不到“前世種種,譬如昨日死”。那麼賈敏能做到的,只能是儘可能的在社會規則範圍爭取最大的生活空間。因為沒有能力,乾脆不看不聽不問不管。這個社會規則已經根深蒂固紮在人心中,她無法將之拔除,既然無法改變,就只能接受。她原來的世界有一句話:“生活就好象被□;如果你無力反抗就只好去接受它!”用在這裡正合適。
想通了的賈敏一身輕鬆,起身向外。剛剛走出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