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汙,望去與呢帽分別不出。腳上穿一雙橡皮底的大皮鞋,手中提著一隻荷包。他下了篷車,大踏步走向我們的病車頭上來。大家讓他路,表示起敬。又跟了他到車頭前去看他顯本領。他到車頭前就把身體仰臥在地上,把頭鑽進車底下去。我在車邊望去,看到的彷彿是汽車闖禍時的可怕的樣子。過了一會他鑽出來,立起身來,搖搖頭說:&ldo;沒有這種螺旋釘。帶來的都配不上。&rdo;乘客和司機都著起急來:&ldo;怎麼辦呢?你為什麼不多帶幾種來?&rdo;他又搖搖頭說:&ldo;這種螺旋廠裡也沒有,要定做的。&rdo;聽見這話的人都慌張了。有幾個人幾乎哭得出來。然而機器司務忽然計上心來。他對司機說:&ldo;用木頭做!&rdo;司機哭喪著臉說:&ldo;木頭呢?刀呢?你又沒帶來。&rdo;機器司務向四野一望,斷然地說道:&ldo;同者百姓想法!&rdo;就放下手中的荷包,徑奔向那兩間茅屋。他借了一把廚刀和一根硬柴回來,就在車頭旁邊削起來。茅屋裡的老婦人另拿一根硬柴走過來,說怕那根是空心的,用不得,所以再送一根來。機器司務削了幾刀之後,果然發現他拿的一根是空心的,就改用了老婦人手裡的一根。這時候打了圈子監視著的乘客,似乎大家感謝機器司務和那老婦人。衣服麗都或身帶手槍的乘客,在這時候只得求教於這個齷齪的工人;堂皇的杭州汽車廠,在這時候只得乞助於荒村中的老婦人;物質文明極盛的都市裡開來的汽車,在這時候也要向這起碼裝置的茅屋裡去借用工具。乘客靠司機,司機靠機器司務,機器司務終於靠老百姓。

機器司務用茅屋裡的老婦人所供給的工具和材料,做成了一隻代用的螺旋釘,裝在我們的病車上,病果然被他治癒了。於是司機又高高地坐到他那主席的座位上,開起車來;乘客們也紛紛上車,各就原位,安居樂業,車子立刻向前駛行。這時候春風撲面,春光映目,大家得意洋洋地觀賞前途的風景,不再想起那齷齪的機器司務和那茅屋裡的老婦人了。

我同z先生於下午安抵朋友l先生的家裡,玩了數天回杭。本想寫一篇&rdo;莫干山遊記&rdo;,然而回想起來,覺得只有去時途中的一段可以記述,就在題目上加了&rdo;半篇&rdo;兩字。

1z先生,指謝頌羔先生。

2l先生,指李園淨先生。

3葛娘,方言,意即&ldo;個娘&rdo;,江南一帶罵人的話,相當於&ldo;媽的&rdo;。

湖畔夜飲

前天晚上,四位來西湖遊春的朋友,在我的湖畔小屋裡飲酒。酒闌人散,皓月當空。湖水如鏡,花影滿堤。我送客出門,捨不得這湖上的春月,也向湖畔散步去了。柳陰下一條石凳,空著等我去坐,我就坐了,想起小時在學校裡唱的春月歌:&ldo;春夜有明月,都作歡喜相。每當燈火中,團團清輝上。人月交相慶,花月並生光。有酒不得飲,舉杯獻高堂。&rdo;覺得這歌詞溫柔敦厚,可愛得很!又念現在的小學生,唱的歌粗淺俚鄙,沒有福分唱這樣的好歌,可惜得很!回味那歌的最後兩句,覺得我高堂俱亡,雖有美酒,無處可獻,又感傷得很!三個&rdo;得很&rdo;逼得我立起身來,緩步回家。不然,恐怕把老淚掉在湖堤上,要被月魄花靈所笑了。

回進家門,家中人說,我送客出門之後,有一上海客人來訪,其人名叫ct(即西諦,鄭振鐸筆名),住在葛嶺飯店。家中人告訴他,我在湖畔看月,他就向湖畔去找我了。這是半小時以前的事,此刻時鐘已指十時半。我想,ct找我不到,一定已經回旅館去歇息了。當夜我就不去找他,管自睡覺了。第二天早晨,我到葛嶺飯店去找他,他已經出門,茶役正在打掃他的房間。我留了一名片,請他正午或晚上來我家共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