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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自然界一切生物無生物中看出種種的表情。&ldo;擬人化&rdo;(pernification)的看法即由此而生。在桃花中看出笑顏,在蓮花中看出粉臉,又如德國理想派畫家b?ckl〔勃克林〕,其描寫波濤,曾畫一魔王追撲一弱女,以象徵大波的吞沒小浪,這可謂擬人化的極致了。就是非畫家的普通人,倘能應用其對於顏面的看法於一切自然界,也可看到物象表情。有一個小孩子曾經發見開蓋的洋琴〔鋼琴〕(piano)的相貌好像露出一口整齊而潔白的牙齒的某先生,wateran1的墨水瓶姿態像鄰家的肥胖的婦人。我嘆佩這孩子的造型的敏感。孩子比大人,概念弱而直觀強,故所見更多擬人的印象,容易看見物象的真相。藝術家就是學習孩子們這種看法的。藝術家要在自然中看出生命,要在一草一木中發現自己,故必推廣其同情心,普及於一切自然,有情化一切自然。

這樣說來,不但顏面有表情而已;無名的形狀,無意義的排列,在明者的眼中都有表情,與顏面表情一樣地明顯而複雜。中國的書法便是其一例。西洋現代的立體派等新興美術又是其一例吧?

注釋:

1華特門,一種墨水的牌子名(原系人名)。

甘美的回味

有一次我偶得閒暇,溫習從前所學過的彈琴課。一位朋友拍拍我的肩膀說道:&ldo;你們會音樂的真是幸福,寂寞起來彈一曲琴,多麼舒服!唉,我的生活太枯燥了。我兒時也想學些音樂,調劑調劑呢。&rdo;

我不能首肯於這位朋友的話,想向他抗議。但終於沒有對他說什麼。因為伴著拍肩膀而來的話,態度十分肯定而語氣十分強重,似乎會跟了他的手的舉動而拍進我的身體中,使我無力推辭或反對。倘使我不承認他的話而欲向他抗議,似乎須得還他一種比拍肩膀更重要一些的手段‐‐例如跳將起來打他幾個巴掌‐‐而說話,才配得上抗議。但這又何必呢。用了拍肩膀的手段而說話的人,大都是自信力極強的人,他的話是他一人的法律,我實無須向他辯解。我不過在心中暗想他的話的意思,而獨在這裡記錄自己的感想而已。

這朋友說我&ldo;寂寞起來彈一曲琴多麼舒服&rdo;,實在是冤枉了我!因為我回想自己的學習音樂的經過,只感到艱辛與嚴肅,卻從未因了學習音樂而感到舒服。

記得十六七年前我在杭州第一師範讀書的時候,最怕的功課是&ldo;還琴&rdo;。我們雖是一所普通的初級師範學校,但音樂一科特別注重,全校有數十架學生練習用的五組風琴,和還琴用的一架大風琴,唱歌用的一架大鋼琴。李叔同先生每星期教授我們彈琴一次。先生先把新課彈一遍給我們看。略略指導了彈法的要點,就令我們各自回去練習。一星期後我們須得練習純熟而來彈給先生看,這就叫做&ldo;還琴&rdo;。但這不是由教務處排定在課程表內的音樂功課,而是先生給我們規定的課外修業。故還琴的時間,總在下午二十分至一時之間,即午膳後至第一課之間的四十分鐘內,或下午六時二十分至七時之內,即夜飯後至晚間自修課之間的四十分鐘內。我們自己練習琴的時間則各人各便,大都在下午課餘,教師請假的時間,或晚上。總之,這彈琴全是課外修業。但這課外修業實際比較一切正課都艱辛而嚴肅。這並非我個人特殊感覺,我們的同學們講起還琴都害怕。我每逢輪到還琴的一天,飯總是不吃飽的。我在十分鐘內了結吃飯與盥洗二事,立刻挾了彈琴講義,先到練琴室內去,抱了一下佛腳,然後心中帶了一塊沉重的大石頭而走進還琴教室去。我們的先生‐‐他似乎是不吃飯的‐‐早已靜悄悄地等候在那裡。大風琴上的譜表與音栓都已安排妥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