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吟道:“於是你便將你自己搭了進來?”
鳳九點頭又搖頭道:“其實也算不得將自己搭進來。司命星君曾與侄女看過東華帝君這一世的命格。帝君這一世裡註定遇不到真心愛他的女子,不過,在他三十七歲這年的六月初一韋陀護法誕上,倒能遇到個他一心愛慕的女子,可惜這女子愛的是他的兒子元貞太子。侄女此番雖是來報帝君的恩,但也不能平白便改了他的命格。正巧半年前他的一位貴人陽壽盡,侄女思前想後,便暫借了這位貴人的肉身,想捧出一顆真心來,在帝君受他命中的情劫前,暫且先圓了他求一心人的這個念想。待到他真心愛慕的那位女子出現,侄女便算功成身退,如此,也便算不得改他的命格。”
我低頭嘆道:“你往日被他折磨得還不夠心傷麼?這番他倒是要求一心人了。做神仙時他若也是這個願望,你對他痴心那麼多年,便算早還清了。”
鳳九頹然道:“姑姑說得有理。侄女原本以為這是個極好辦的事。既然曾對帝君痴心過兩千多年,此番雖則斷了情,但要再找點當日對他的感覺來,照理該不算太難。可哪曉得這個真心也不是說拿得出來便能拿出來的,我醞釀了許多天,待藉著陳貴人的肉身見著帝君時,卻委實找不到愛慕的感覺,便連一兩句情話都說不出,侄女覺得對不起帝君得很,也惆悵得很。”
我安慰她道:“死灰不是那麼容易復燃的,舊情也不是那麼容易復熾的,你不用這麼愧疚傷心。”
她凜然道:“然侄女畢竟已下了界,又承了幽冥司的冥主一個大情,保住了陳貴人的肉身,就這麼放手作罷,不將這個恩報了,總覺得吃虧得很,苦想了兩日,”她頓了頓道:“侄女只得在自己身上下兩生咒。受法術的束縛,白日裡必得依照陳貴人生前的性子做出愛慕帝君的形容,太陽下山方能解脫。卻不想陳貴人生前是這樣的性情,每每入夜回顧一番白日的形容,侄女都覺得痛苦萬分,委實太丟人了。”
我違心道:“你不用如此介懷,也沒有多麼丟人。”突然想起一件要緊事,我問她:“你自化了陳貴人報恩以來,可有叫東華佔了便宜?”
她愣了一愣,搖頭道:“先前陳貴人便不是多得寵的。我借了她肉身後額間胎記長出來,被一個混賬真人判做妖花,帝君雖沒將我打入冷宮去,卻再沒到菡萏院來了。”
我訝然道:“那你每日做些愛他愛得要死要活的姿態,卻有什麼意思?”
她鄭重道:“須知真心愛一個人,是件很需要敬業精神的事,萬不能當著別人的面愛,揹著別人的面就不愛了。”
我打了個呵欠。
見今鳳九的這個光景,倒還叫人放心。若她能順順利利地自己將這個恩報了,不用我與他的幾個叔叔擔著,也並沒什麼不好。我甚通透在心裡過了一遭,正預備讓油水滴答的鳳九回去將自己洗刷洗刷睡了,平地裡,卻颳了陣瑞氣騰騰的風。
這紫竹苑想來是個福地。
今夜,想來是個吉時。
折顏在半空裡顯了形,神色竟有些疲憊。蒼天大地,這是多麼難得一見的情景。該不會是他又做了什麼,將四哥惹著了罷。
我不動聲色喝了口茶。
他果然道:“丫頭,真真這些天有來找你麼?”
那聲真真生生將鳳九激得一抖,聽了這麼多年,小丫頭竟還沒有習慣,真是可憐。
我搖頭道:“四哥不是去西山尋他的坐騎畢方鳥了麼?”
他尷尬一笑:“前些天回來了。”繼而又捂著頭道:“他那畢方鳥委實野性難訓。”
將將要走時,卻又轉過來與我道:“有件事忘了同你說,你去東海赴宴的第二日,天君的孫子夜華來桃林找過我,同我打聽三百年前你的舊事。”
我驚詫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