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歪頭看著銀止川,又說:「你們怎麼了呢?是吵架了嗎,她離開了你,但是你仍舊想念著她?……不過沒關係——吶,這株冥生蘭呢,就是專程用來表達等待故人歸的花。從前有情人分別,都會在門前栽種此花。表達自己想要和好,等待故人歸來的意思。」
「你收容我在府外的角落下歇腳那麼多天,我沒有別的送你,也不願意欠別人東西,就將這株花送給你罷!」
銀止川如同變成了石頭,僵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小乞丐卻還在將花草往他手中塞著:「不必不好意思。你是威風凜凜的大將軍,但是若有心愛之人,不將真實的話告訴她,她怎麼會明白呢?」
「人心就是要互相傾訴的呀!」
「……他。」
然而銀止川手攥得極緊,根本難以將羸弱花枝放入。過了很久,才聽他乾澀開口:「但是,他並不想要見我……他……」
——他想要的,是我死。
「……」
小乞丐見他不動,彎下腰歪頭去看他,卻見往日風流無端的銀袍少將軍面色慘白,牙齒咬得死緊。
「你……」
小乞丐呆呆說。
「我沒有想等的人。」
銀止川極低聲地喃喃說,然後他推開小乞丐,踉踉蹌蹌、落荒而逃般轉身離去。
「餵……」
小乞丐吃驚說。
「你怎麼會沒有想等的人呢?……你、你再試一次罷!掛在門前,興許她看到了,她會來找你呢!?」
他竭力大聲地朝銀止川叫。
但是銀止川始終不曾回頭。
「……你這樣好的人,怎麼會有人不喜歡呢?」
許久後,小乞丐喃喃自語:「興許你們有什麼誤會……興許她後悔了呢?……」
可是空蕩蕩的宅門緊閉,再看不到一個人影。
孔藍色的夜幕已經低垂,空空的屋頂上,也只剩下一個喝盡的酒罈。
有一些傷疤從來不曾癒合。
經久未提,只是因為不堪回首。
很多風輕雲淡的假裝「過去」,也都會在旁人的一句不經意提起中暴露原形。
究竟是不是軟肋,總要痛過才知道。
西淮緩緩展開林昆的信,最初的驚異之後,他此時已經逐漸鎮定了下來。
街市吵鬧,他尋了個稍微安靜的地方,重新展開信封。
同時,屏住了呼吸。
「葉公子。」
林昆寫道:
「請恕我冒昧,公子舊事,枕風因緣巧合,或許已知一二。
「昔相遇之初,公子風姿之絕代,談吐之不俗,令枕風心下驚艷。後多方探尋,偶得葉家小公子幼時書作一篇,與君字跡比認,心下瞭然。」
「君門第出身,今不願舊事為他人知曉,雖不知其因,但枕風亦按下不提,從未與他人言。」
「……」
從展信時就提起的一口氣終於在此處微微舒了出來,西淮無聲地鬆了口氣,朝下看去。
「然,說來甚趣。枕風出仕十餘年來,宦海沉浮,曾見太多惘然之事,無人可道。你我雖未曾蒙面,在枕風心中,卻早已將公子當做至交好友。世傳『南有葉家北有林』,每每聞之,皆會心而笑。」
「……世事無端,君幼時家變,其中舛辛,非他人可想、可知。君遠朝廷,漠然仕途,由此,亦不奇也。枕風書此信時,躊躇數日,不知當何下筆。然萬語千言,一事無疑:公子見此信時,枕風身死,亦未能挽扶將傾大廈。盛泱已到危難之時。」
「……」
看收到林昆的信的時候,西淮就一直在想著這個人寫信給自己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