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昊在杜惟明的引導下,來到府署的大堂,以下官禮節見過了劉其昌。劉其昌草草地問了幾句蘇昊此行的使命,然後便打著哈哈道:「蘇學士年輕有為,身受聖命來到汝寧府,定能做出一番功業。來來來,本府已經安排下了一桌便宴,給蘇學士洗塵,咱們邊喝邊聊。」
「多謝劉知府。」蘇昊應道。
便宴就安排在府署的後堂,一共擺了兩桌,一桌為主,一桌為次。蘇昊自然是坐在主桌的,陳觀魚作為蘇昊的隨從,就只能坐在次桌了。
主桌上有兩個主位,劉其昌作為知府,自然要佔一個主位,至於另一個主位,蘇昊有些遲疑,不知道會不會讓給自己坐。從品級上說,杜惟明作為同知,是正五品,而蘇昊是從五品,杜惟明算是上官,位次應當比蘇昊更高。但從潛規則來說,蘇昊是京裡派來的官員,背後站的是萬曆和王錫爵,所以讓他坐在上首也合理。蘇昊想著,若是一會劉其昌讓他坐另一個主位,他當如何假意推辭,才能顯得不卑不亢,像是經常出席這種場合的樣子。
誰知,就在蘇昊糾結之時,劉其昌卻不知從哪請出了一位20來歲的年輕人,把他讓到了另一個主位上。這位年輕人對於這個安排似乎並不覺得有何不妥,他從容不迫地坐下去,然後抬起手向眾人比劃了一下:「各位不必拘禮,快快請坐吧。」
蘇昊滿腹狐疑地在給自己安排的位置上坐了下來,這是除主位之外的上首位置,正好與杜惟明面對面,倒省卻了互相推辭的麻煩了。看著蘇昊一臉困惑的樣子,劉其昌笑道:「蘇學士初來乍到,本府還是先向你介紹一下吧。這位就是崇王世子,想必蘇學士也聽說過他的大名吧?」
崇王世子!
蘇昊一下子明白過來了,難怪這哥們年紀輕輕就能夠坐在知府的身邊,原來是皇親。
崇王是明英宗年代分封的藩王,就藩地就是汝寧府。第一代崇王是英宗的嫡六子朱見澤,現任的崇王是朱見澤的第五代孫,名叫朱翊爵,與萬曆是同一個輩份的。朱翊爵沒有嫡子,萬曆6年的時候,封了庶一子為世子,結果這個世子沒等襲封就死了,於是在萬曆14年,又封了庶二子朱常津為世子,也就是蘇昊現在見到的這個世子。
(說明:崇王和世子的名字都是異體字,打不出來,也沒法念,於是修改了一下,史學愛好者請勿批判)
看到朱常津出現在知府的宴席上,蘇昊心中五味雜陳,對於劉其昌這個人又多了幾分不同的看法。
明代的規制中,對於藩王的權利限制得是非常嚴的。藩王不得結交地方官員,尤其不能與軍隊的將領深入交往,這個規定的用意非常明白,那就是避免藩王培育自己的勢力,威脅皇權。按照規定,藩王除了生辰之外,不得會有司飲酒,也不得參加地方上的各種慶典。世子此時出現在這個宴席上,是非常犯忌諱的一件事情,如果被都察院的官員奏報上去,崇王和劉其昌都要受到非常嚴厲的處罰,世子甚至有可能被貶為庶人。
但是,這樣的事情偏偏就發生了,而且是當著蘇昊的面。蘇昊現在的身份是考察院的經歷,而且與劉其昌也是初次見面,他就真的不怕蘇昊會把這件事捅到宗人府去嗎?劉其昌敢這樣做,就說明他有恃無恐,而且很明顯是做給蘇昊看的,那麼,他是想用這種方式來向蘇昊暗示什麼呢?
這一瞬間,蘇昊飛快地想了許多,也猶豫了一下是否應當拂袖而去,避免與世子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喝酒。但他最終還是沒有這樣做,既然這一桌子的官員都敢留下來,世子也敢堂而皇之地出席,那麼就說明他們是評估過風險的,自己馬上離開的話,與當地官員以及崇王府的關係就完全割斷了,自己在汝寧府的差使也就告吹了。
沒準劉其昌就是想用這樣的辦法來把自己擠走呢?
既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