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昊的遲疑,倒不是因為收了蔡有壽的五兩銀子,所以不敢和蔡有壽叫板。前世的他是有實踐經驗的,他知道,在村子裡打井,村幹部的配合是非常重要的,如果與村幹部擰著來,他們完全有可能煽動村民前來搗亂,屆時就什麼事都幹不成了。如今的蘇昊,僅僅是知縣臨時任命的一個師爺,說起來威風八面,但如果真的在鄉下鬧出點什麼群體事件來,恐怕知縣也不會護著他的。
「其實這個程家娘子,也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前些天在縣城裡開醬坊的李員外相中了她,想納她為妾,答應供她弟弟念書考試,她卻嫌李員外年齡老,死活不答應。李員外託了縣衙的王主簿來說合,都沒個結果,王主簿為了這事,還有點怪罪小民呢。」蔡有壽似乎是無意地向蘇昊抱怨著。
原來如此……蘇昊在心裡暗暗地替程儀覺得委屈了。這種事情,還真不是他能夠幹預的。就算他現在堅持要把井位從程儀家的田裡移開,蔡有壽未必就不會找一個其他的機會來刁難程儀,說到底,還是因為程儀無依無靠,就像案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
「裡長……你能不能行行好,給小女子姐弟倆一條生路?小女子來世做牛做馬報答你的恩情。」程儀依然跪在地上,哭著向蔡有壽哀求。
「這位是縣衙派來勘井位的蘇師爺,這個井位就是蘇師爺定的,有什麼話,你就對蘇師爺說吧。」蔡有壽直接把球踢給了蘇昊。他相信,經過剛才向蘇昊透了口風之後,蘇昊應當知道如何處理的。他作為裡長,不太合適顯得過於絕情,這些話讓蘇昊來說,就順理成章了。
程儀聞聽此言,立馬轉過身對著蘇昊磕起頭來,一邊磕頭一邊說道:「蘇師爺,這兩畝薄田,是小女子姐弟二人活命的根本,能不能請師爺另勘一處井位,給小女子姐弟倆一條生路?」
「呃……程家娘子是吧?」蘇昊為難地說道,「這件事實在不是在下能夠做主的,你知道,這個地下水,它是有走勢的,這一處正好是地下的水脈所在,換一個井位,恐怕就打不出水了。」
「這……」程儀一時也啞口無言了,她抬頭看看眾人,圍在旁邊觀看的生員、衙役們也都默然無語。大家其實也知道這個井位挪出幾步應當是沒問題的,但這一片都是田地,挪出幾步,固然是把程儀家的田繞開了,但又會涉及到其他人家的田,這種事,外人豈能做主?
正在眾人尷尬難當之際,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不知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他衝進人群,跑到程儀身邊,用手去拉程儀的胳膊,同時在嘴裡喊道:「姐,你幹什麼,快起來!」
「這就是程儀的弟弟程棟。」蔡有壽小聲地對蘇昊介紹道。
「小棟,你替姐求求裡長,還有這位師爺,他們要在咱們的田裡打井,這兩畝田如果毀了,咱們就沒有活路了。」程儀掙扎著不願意起來,反而拉著程棟,想讓他也陪自己跪下。
程棟轉過身,恨恨地看了蔡有壽一眼,隨後又把目光轉向了蘇昊,蘇昊從他的眼神裡讀到了一種憤怒至極的情緒。
「你就是那個來勘井的縣衙師爺?」程棟問道。
「正是在下。」蘇昊心裡有些愧疚地應道。
程棟伸出手,指著蘇昊的鼻子,用陰冷的口氣說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心思,你們官官相護,就是想用這樣的辦法逼得我姐弟倆活不下去,好遂你們的願,讓我姐嫁給那個糟老頭子。我告訴你們,休想!」
「小棟,不得無禮。」程儀見弟弟非但沒有向蔡有壽和蘇昊求情,反而還大罵那位代表著縣衙的師爺,不禁大駭,連忙用手去拉程棟,想讓他住口。
程棟道:「姐,我們不怕他們,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他們就是欺負人!」
「呃……程兄誤會了,在下只是來勘井的,與你說的什麼糟老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