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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季馴把身段放下了,蘇昊也就變得謙虛起來,他說道:「下官剛剛參與河道事務,對於治河方面,談不上有什麼高見。倒是有幾點閉門造車的愚見,潘公若不棄,請允許下官說出來。」

「你說吧。」潘季馴道。

蘇昊道:「下官以為,治河之事,分為眼前和長遠兩步,下官先說長遠的事情吧。從長遠來說,治河當從根源治起。黃河泥沙來自於河套,而河套所以會有泥沙入河,原因在於多年的墾荒造田,破壞了植被,導致泥沙缺乏束縛,一遇暴雨就濁流滾滾,匯入黃河。要使黃河變清,必須要恢復河套地區的植被,退耕還林,退耕還草,嚴禁砍伐薪柴,如是數十年,當有成效。」

「這數十年之事,也是遠水不解近渴,我輩豈能等得了?」熊恩正說道。

蘇昊看著潘季馴,說道:「從潘公最早開始治河至今,已經有25年時間。若當年潘公就能夠提出在河套恢復植被的方案,25年過去,已經有些成效了。我大明開朝已有200餘年,若是200年前就能夠考慮此事,我們現在已經能夠看到一河清水了,豈會受此禍患?」

蘇昊說的這一點,潘季馴其實也是想過的。他治理河道多年,當然考慮過黃河上游泥沙的問題。但是,他過去的想法,也正是覺得遠水解不了近渴,總是想著等把眼前的事情解決了,再去考慮長遠的事情。現在聽蘇昊這樣一說,他心中頓時有了幾分悔意。是啊,如果25年前他初次接受治河任務的時候,就能夠推動黃河中游的水土保持工作,25年時間,哪怕不能徹底解決問題,至少也能夠讓問題得到一定的緩解吧。

想到此,潘季馴抬起頭對著熊恩正說道:「廣平,你把蘇主事這些話記下來,寫成一個奏摺,我要奏請聖上,在河套地區限制開荒和伐薪。吾輩是看不到黃河變清了,但若照蘇昊的法子去做,沒準我們的子孫真能夠看到黃河變清那一天。」

熊恩正連忙點頭,坐到一旁記錄去了。潘季馴回過頭,看看蘇昊,突然像想起什麼似的,用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說道:「蘇昊,你坐下說吧。」

「謝潘公。」蘇昊向潘季馴微微鞠了一躬,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他進來後與潘季馴說了這麼多話,終於爭取到了坐下說話的權利,這說明潘季馴對他的反感已經消除,開始有幾分欣賞他了。

「你剛才說的長遠之計,老夫覺得頗有幾分道理。那麼,對這眼前之事,你又有何見解呢?」潘季馴也挪了挪屁股,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看來是想和蘇昊長談了。

蘇昊道:「在目前的情況下,黃河泥沙的沉積是無法避免的。束水沖沙的策略,雖然可以緩解泥沙沉積,但不能治本,黃河仍然會不斷升高。我們現在用加高堤壩的方法來防止黃河泛濫,只是權宜之計,等到堤壩不可能再加高的時候,黃河還是會改道。以下官之見,既然黃河註定要改道,為什麼我們不能放任其定期改道呢?」

聽到蘇昊這番話,熊恩正的頭又抬起來了,本能地又想駁斥幾句,但見潘季馴沒什麼強烈的反應,他也只好把話嚥了回去。蘇昊此前的那些話,都是語不驚人誓不休,而說出來之後又的確有些道理,熊恩正想通了,在聽明白蘇昊的道理之前,還是不亂說話為妙。

蘇昊等了幾秒鐘,見潘季馴和熊恩正都不吭聲,於是自嘲地笑了笑,接著說道:「下官知道,這個想法太過於驚世駭俗了。下官的意思並不是說任憑黃河泛濫成災,而是說在黃河泛濫之前,提前為它準備一條河道,然後讓它改道,從這條指定的河道里透過,這樣就不會形成災害了。

黃河河道平均一年抬高三寸,我們以30年為期,待其抬高1丈左右的時候,就另闢新的河道,這樣我們治河的壓力就小得多了。」

「可是,你知道另闢一條河道,要佔用多少良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