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子你是不知道,只要雲卿點頭,乞丐也嫁得,要是雲卿搖頭,只怕皇親國戚他都能帶他的寶貝徒兒抗旨逃婚。這件事與裴二爺根本沒什麼關係,”慕垂涼昨兒為了趕回來見雲卿一面快馬加鞭連夜帶傷趕路,如今十分睏倦,卻也只是闔眼歇息,面上不露分毫,只淡淡解釋說,“至於雲卿,她總要有一個權衡的過程。等到她明白在這個物華城裡只有我可以幫到她,只有她可以幫到我,我們足以匹配,她自會做出合適的選擇。她本就是聰明懂分寸的人哪!”
長庚頓了頓手,低頭邊包紮邊笑道:“爺是上了心的。”
慕垂涼憶起今兒抓住他衣襟質問時她顫抖的手,閉目安靜綻出一個笑:“自然是上了心的。”末了又想起過去,半是感嘆半是回憶地說:“天天年年的看著她,從七歲地藏王菩薩廟裡那麼可憐巴巴的一小點兒,長成在蘇記拋頭露面的女畫師,看著她在全馥芬的樓下路過,看著她在蘇記作畫,一天一天的,早就習慣了,要我現在拱手送給裴子曜,不可能。”
“只是裴少爺那邊,像是還不死心呢……”長庚服侍他更衣,溫吞說道,“裴葉兩家的親事至今還壓著呢,坊間已開始有傳言,說什麼的都有。這件事若是再鬧大一點,只怕老爺子又要讓爺你去插手。”
慕垂涼更換上一件寬鬆的石青色袍子,站在面向蘇記的地方自己打理著袖口漫不經心地說:“裴家是要臉面的人,哪能讓這種事發生,只怕輪不到老爺子出手裴家人就自行解決了。若是裴夫人找雲卿的麻煩,你切記保護好了她,像今日蘇行畚指著雲卿鼻尖兒放肆這種事,以後不準有。”
長庚早就習慣慕垂涼在外不稱裴夫人為“岳母”,聽到最後無比平靜的那一句心裡卻猛然一驚,瞧著慕垂涼並無過分責備之色,忙抹了一把虛汗點頭說:“是小的辦事不力。記下了!”
慕垂涼盯著蘇記。那裡的二樓窗戶緊閉,早已不是雲卿從前插兩枝箭荷然後安靜作畫的樣子。接過長庚遞過來的水,慕垂涼道:“經蘇行畚今兒這麼一鬧,雲卿接下來自會加快動作,蘇記這邊就離得遠遠兒的,暫且不必插手。”
“是,明白。”
“哎……”慕垂涼笑著嘆氣,“我真是有些等不及了……”
卻說雲卿這邊,她的人照吩咐接了蘇二太太和小雀兒來嵐園,蘇老爺和蘇行畚自然照舊打理蘇記,也從未有人來過問一句。八月下旬一天,雲卿正和蘇二太太正在拾雲軒外頭剝石榴閒聊打發時間,竟聽人稟報說蘇老爺帶了禮物登門致歉。雲卿聽了遍覺得好笑,做爹的膽小怕事躲在遠處眼看著自家兒子胡作非為招惹是非,看完了再腆著老臉登門道謝,這算個哪門子父子情深哪!
蘇行畚在蘇記說的話眾多蘇記夥計自然都聽見了,這一批新來的夥計跟蘇二太太自然沒什麼情分,聽著什麼便往外說什麼,也不顧及小女娃兒家的閨譽。可憐小雀兒才不足十歲,就已經被一些外人說成亂|倫的淫賤貨,這孩子原本就比同齡人心思重,經蘇行畚那麼一鬧又受了些驚嚇,人便變得敏感多疑一驚一乍,這回坊間這麼一傳這孩子便整日將自己關在房裡,便是先前跟雲卿熟識,此番又是在嵐園做客,也躲著不願見她一面。
如此一來,蘇二太太哪能不恨蘇老爺和蘇行畚,聽來人稟報只冷哼了一聲,將硃紅的指甲嵌入黃色染緋的石榴皮裡,然後突然用力,讓一粒粒殷實飽滿的鮮紅石榴果蹦蹦跳跳跌落進下方的白磁碟裡。
雲卿自然曉得蘇二太太心裡頭的恨,便安慰說:“二太太也別惱,蘇記的事快結束了,既然是最後的贏家,現在忍忍又何妨呢?總歸小雀兒還要二太太你來照顧,便看開一些吧!”
蘇二太太娥眉杏眼愁情漸染,最後用指尖兒掐了一枚石榴果塞進殷紅的嘴裡說:“倒要你來勸我……其實我什麼都想得明白,什麼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