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像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在胡鬧!雲湄按著她的肩膀要她坐下,柔聲安慰說:“那沒什麼,總歸決定是自己做的,即便結果對別人有好處也只是順便,你何苦惱成這樣呢!”
雲卿長嘆一聲,盯著面前那一個“裴”字頹然說:“讓慕垂涼這麼算計著,裴子曜這輩子都難過得好……還有蔣寬,蔣寬這樣子不成器,怕也是慕垂涼所樂見的吧……”
“各人有各命呢!”雲湄只得如此安慰。
雲卿難得將眼前事全都看明白,卻將自己的自信抽絲剝繭地全部耗完了。這一刻她不得不承認自己仍然智慧不足、力量弱小,連做了別人謀略的玩物,也只能事後諸葛亮地精明一把,甚至精明完了,仍然無計可施。
“慕。”
雲卿在最左端寫下這個慕字,看了半晌,卻撂了筆嘆說:“姑姑明白了麼?我根本奈何不了慕垂涼。他是四族之子,照拂整個兒四族,對外要為了四族剷除夏家餘孽;同時又是慕重山的棋子,對內要為慕重山清掃障礙,打壓其餘三族。可是不管他怎麼做,他都有個吳家後人的身份教我奈何不得,他那麼可怕,縱然我想不顧他吳家後人身份地硬碰硬,也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姑姑,我……”
“那沒什麼,”雲湄堅持說,“那沒什麼的,你還小,能早早地看透這些已經很厲害了。我們幹什麼要跟慕少爺硬碰硬呢?他今兒差人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他敬畏二爺,不想跟二爺為敵,這就夠了。”
雲卿頹然閉上雙眼,自與裴子曜決裂以來,她還沒覺得這樣累過。那種涼意從心底蔓延至全身,睜開眼是白紙上筆畫稠密的一個“慕”字,閉上眼便是慕垂涼錦衣華服,搖著一柄錯金白扇曉得雲淡風輕。
“姑姑你瞧,他明明根本就不出現,就已經讓我一敗塗地了。若不是念著雲家爺爺救過他一命、念著開罪不起我師傅裴二爺,恐怕我早已死了幾回了!”
雲卿單手捂住眼睛,眼淚從指縫間流出,她抑制不住難過地說:“隔了這麼多年,難道我夏家仍然不是慕家的對手,難道這件事到我手中還不能終結麼?姑姑,我多想、我多想……”
“卿兒!”雲湄拿開她的手,看著她哭得又難過又委屈,便將她抱在懷裡柔聲說:“卿兒,姑姑不准你妄自菲薄。我夏家的嫡長女絕不輸給任何人,現在你不是慕少爺的對手,那是因為你還小,你還太小了。說起來你才十五歲,慕家少爺十五歲的時候,不也還要讓雲家爺爺來救麼?那些都沒關係,雲卿,只有你好好的,我夏家才有希望在。”
雲卿將臉埋在雲湄懷裡,突然失聲痛哭起來。
“姑姑,我該怎麼辦呢?我不知道我還能做什麼,我不懼四族的,可是慕垂涼,慕垂涼他……”
雲湄更加用力地抱緊她說:“那沒什麼,總歸他現在奈何不得你。我們動不得他,他亦動不得我們,如此相安,再待時機。”
時間已經夠久,蒹葭在外頭提醒說:“小姐,雲姑姑,菜要涼了。”
雲卿這一刻真是不想去見慕垂涼身邊那位宋長庚,但也不得不從雲湄懷中出來,努力讓自己心思平定下來。
“蒹葭,進來吧,”雲湄吩咐,不等蒹葭驚疑發問便道,“晚些再讓她告訴你。你幫忙打盆水來,我找些脂粉,這樣子怎麼見得人。”說著將桌上的紙收了團作一團,扔進了一旁薰香的小方鼎裡。
蒹葭忙去了。雲湄幫她收拾著,邊為她梳頭邊說:“卿兒,其實你根本不必害怕。我們是罪臣之後,大難不死才從滿門抄斬的聖旨下逃出來,這些年能在四族的眼皮子底下好端端地活著,其實已經是贏了他們了。”
雲湄素來話少,更極少說些大道理,雲卿知道這回是真讓她擔心了,便勉強笑笑說:“姑姑別擔心,我都懂的,只是……只是須得好好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