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麼名字?”
雲卿不得不抬頭看他,先前看他明明雙目沉靜,還以為是穩重高雅之士,沒想到原不過是個笑容慵懶神色輕佻的登徒浪子。雲卿稍退半步道:“公子自重。”
那人挑眉一笑,眼底柔光倏然簇擁,臉上笑容越加優雅,似有溶溶月色順著眼角眉梢層層染開,他說:“你要我……自重?多有趣。你不知道我是誰?”
雲卿再度打量了那人一眼,似乎略有熟悉之感,但她剛讓裴子曜擾亂了心思,也沒法冷靜去想這位登徒子究竟何人。
“看著挺機靈,記性怎麼這麼差。”
那人收了摺扇,低頭把玩著,笑容未減道:“我猜一猜,你今年十五歲,你姓雲。”
雲卿腳步一頓,蹙眉不悅,然而又一想,自己是大名鼎鼎的裴二爺唯一的女徒弟,又是聲名赫赫的嵐園的小主人,雖說從不張揚,但若真有人認得倒也不是不可能。倒是這會兒決計不要回頭看那人優雅的嘲笑,於是徑直走掉,卻聽那人綿綿輕嘆:“真快啊……”
這便是雲卿的七月初一,處處都是意外和彆扭,蘇記,裴子曜,甚至一個陌生人,都能讓她心底跳躍不安。若說有什麼好訊息,那便是蘇記竟然沒在第一輪就被淘汰,而是以工藝第五的身份險險進入第二輪。對於這個訊息,來蘇記不久的扎燈打穗兒甚至劈竹木的夥計們都十分激動,不僅做工加倍賣力,走路也明顯挺直了腰背。倒是向來被人尊重的蘇二太太,趙掌櫃,畫師雲卿,和幾個老夥計們聽聞喜訊神色淡然,彷彿毫不相關。
第一輪既然透過,第二輪就該是雲卿大顯身手的時候了。
雲卿從前沒有參加過物華城的七夕斗燈,雖說也琢磨了許久,足夠讓自己不怯場,但面對同行的前輩們心中總是雜糅著仰望與謙卑,從不敢有半分驕傲。她的師傅裴二爺是物華城文武雙全學識淵博的第一號人物,但師傅常說,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學無止境,雲卿一併謹記在心。
她一整天都在琢磨燈籠,七月初二的夜幕也很快就拉上。雲卿琢磨著燈籠,晚飯用的甚少,不多久蒹葭便另做了一碗粥送到她房裡來。
“杜衡杜仲的訊息,”蒹葭指指粥說,“喝完再細說。”
雲卿蹙眉,立刻放了筆大口將粥吞了。但凡蒹葭這樣子乾淨利落以下犯上時都有要事發生,雲卿知道不能遲疑。果然喝完粥,蒹葭卻不收碗,而是看了雲卿片刻後低頭說:“杜衡杜仲本該昨天早上就回來的,現在晚歸了兩天一夜,我聯絡不上他們。還有,鄭中扉也一道消失了。”
雲卿神色驟然冷寂。
杜衡杜仲是她身邊最得力的護衛,他們兩個帶著形容枯槁的鄭中扉,任誰都認為是不該有任何意外的。現如今三人竟然一起消失了。
雲卿深吸一口氣,當機立斷說:“旁人若問起杜衡杜仲,就說我派他們辦點事。然後暗中查他們的下落。差人盯著鄭中扉的家、蘇記燈籠坊幾個他常去的地方,一旦露面先確定有沒有其他人暗中照應,不要打草驚蛇直接帶回來即可。最近你們幾個口風嚴實些,若有人提起鄭中扉,只說沒聽過這個名字便是。”
“是!”蒹葭答完又問道,“怎麼小姐懷疑有人暗中攪局?”
雲卿迅速將初次和鄭中扉對話的細節在心中過了一遍,然後肯定地說:“在我們出現之前,鄭中扉沒有接觸過任何瞭解這件事的人。一來鄭中扉自己知道的也不全是真相,二來關於他知道的秘密,他實在壓抑得太久了。我怕的不是鄭中扉倒戈,而是有人借暗中監視鄭中扉來探查誰還在關心這件事。如果是後者,咱們可要小心了。”
蒹葭點頭道:“知道了,鄭中扉那邊我會再注意。如果接觸鄭中扉就意味著和夏家舊事相關,那麼若不是我們,只會是敵人。”
雲卿後背薄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