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拳頭,捶在老式烏木桌上,那是地主家的物件,李建彬在上面寫過作業,頑保長是李宜忠父親李建太,雖只幹了短短十八天,做過的壞事,足以寫一本不是薄薄的書,行之太暗,見不得亮光,定成份時,終究沒有過硬的事佐證,不了了之,加之李建太見大事已去,把他認識的壞人全部咬出來,洗白了自己:他是被別人逼的! 糊塗的年代,如火如荼,最後這個沾著人血的頑保長,卻成了下中農。歷史開了點兒玩笑,貽笑大方。
烈日炎炎,驕陽似火,李建木一刟鉤下去,這寸勁就是這麼足,犁耕耙趟,愣是被把這東西翻出來,他這一年早已經過了三十,一個不知興衰榮辱渾渾噩噩渾日子的人,居然刨到一樣東西,那聲音不對,不是地,也不是磚頭瓦碴子聲,有金屬磕擊的聲音,他喜出望外,城府淺,“我刨到東西啦!”冷不丁這麼一聲,他站起來,望著眾人,大家看他一眼,不相信搖著頭,這事發生1960年,並且他還是名聲掃地的老光棍,和姓梁的女子青春碰了一下,汙水撒了一地,自此許多人在心中認為:他無能,他不會,儘管沈氏託親帶友,拿臉蹭著人家屁股給他說親事,到嘴邊煮熟的鴨子飛了,別人只得說,“沒合適的,碰到合適的我給你家李建木提!”這是託詞,一轉身人家撇嘴,這意思再明瞭不過,女人是朵花,開得正豔,花粉沒人採,豈不是糟塌了?平生很貴,不能浪費。
李建木見沒有信子,就彎下腰,撅著屁股,往深裡掏,結果掏出一枚手榴彈,他不是炫耀,而是狂叫,象被蠍子咬了,“我挖到一枚手榴彈!”,眾人轉身,要看個稀罕,他的手扎煞著,除了泥,什麼也沒有,手榴彈掉莊稼上,砸壞一棵社會主義的苗。
人群中竄出一個人,他聽到重物墜地的悶,別人還在發愣,他確信一切都是真的,撒丫跑過去,一把推開李建木,“一邊去,你不覺得礙事嗎?”這個人有名號:二土匪!劉長根生猛,長得高大粗野,鬍鬚是長野的茅草,只要不是冬季,喜歡坦胸露乳,力氣大,脾氣暴,打仗象過年,石雲生幹隊長,拿這種人沒辦法,冬季感染上風寒,且年歲大了,有哮喘,最近愛咳血,這是某種不祥的徵兆,大家心知肚明,卻不說破,鄉野之人,還有一寸厚道,雖虛,手指能戳破,可沒人戳,他這是要和閻王爺親嘴,有經驗的人看過石雲生,搖頭嘆息:這是好人不長壽呀!這不是詛咒,而是幾十年看慣生老病死人的經驗,出奇地準。
劉長根把鏽跡斑斑手榴彈撕扯莊稼擦擦泥,往肩膀頭上一扛,三步並作兩步就走回去。
李建木也不言語,拍拍手上泥,彎腰拾起刟鉤,準備繼續勞動。
“二土匪,你要幹嗎?”
“不幹嘛,帶回家玩玩,不可以嗎?”他對名不正、言不順的隊長李宜忠,根本沒看在眼裡。
“難道你沒聽過唱過《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嗎?一切繳獲要歸公!”
“聽說過,可是你算哪根蔥?石隊長他老人家還在,你只是代理,什麼叫代理?臨時負責,再說,在社員會上,你這個代理不還沒透過嗎?你真以為你轉正了?我們承認你了嗎?”
“我要你承認?我是賈副書記親自提拔的!”
“梁書記提拔都不作數,李會計投你的票了嗎?賈雲貴副隊長舉手了嗎?賈雲躍保管員點頭了嗎?田大記工員認可了嗎?你人五人六的,站在人堆裡不幹活,象個地主家監工,專門賊眉鼠眼看大姑娘小媳婦,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騷公雞一隻,你的騷筋從你的蛋上,通到你腦門上,你要能幹隊長,我至少也是個大隊副書記!”
“劉長根,別蹬鼻子上臉,小心那玩意兒把你炸了,雖粉身碎骨,卻輕如鴻毛,你要是固執己見,我讓大隊基幹民兵押你去三木公社,把你交給劉子凡書記,此劉非彼劉,八百年前也許你們是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