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童音的柔嗓滲進愕然……
“永勁!你……你怎地從樹上飛下來啦?你藏在那兒很久了嗎?我沒瞧見你呀!”
他的確藏在枝椏團翠間好一段時候了,那裡較議事樓還高,視野開闊,可遠眺城外運河景緻,大雨過後,還漫著好聞的松香,很適合一個人靜靜窩著,天馬行空地作著遠行的夢。
只是,後來年宗遠將海寧鳳家的貴客迎到議事樓來,他並未及時離去,倒把長輩們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跟著,又從松針縫間瞄到這小姑娘在樹底下張望、磨蹭著,也不知鬼鬼祟祟地在幹什麼勾當。
年永勁松開五指的力道,鳳祥蘭一站妥,忙理著自個兒的衣襟,揚高的鵝蛋臉尚不及他的寬胸。
“不往學堂去,你到底想幹什麼?”他不答反問,頗有責備意味。
兩人雖屬同輩,但他長她八歲,身高又是天差地遠的,在他眼裡,鳳祥蘭就僅是一個小小女娃兒,是稚幼、不懂世事,甚至是不知民間疾苦的。
鳳祥蘭對他冷厲的模樣不以為意,唇軟軟一牽,道:“我想瞧瞧那窩雲鵲兒,我知道牠們就在上頭呀,前些時候,一隻雛鳥不小心掉下來啦,恰好落在負責灑掃的毛小哥頭上,他費了番力氣才把牠送回去,這幾日又是下雨、又是打雷的,我怕牠們嚇著了。”
年永勁厲眉陡挑。“所以你打算徒手攀爬,想上去瞧個究竟?”
鳳祥蘭拭去秀額上的薄汗,笑咪咪的,心裡偏生不懂……
少年桀驁不馴的臉龐遺傳到他那胡人母親的濃眉大眼、寬額麥膚,鼻樑雖是挺俊,鼻尖卻帶了點鷹勾,他微卷的黑髮在日陽不會泛出寶藍光澤,梳作一髻時,總有幾縷特別淘氣,硬是散在耳邊。這樣的他,算是好看的吧?可……為什麼動不動就愛擰著眉心?抿著紫唇?細玻ё叛郟�
實在不懂。她在內心嘆了聲。
年永勁居高臨下瞪著她,唇嘲諷地牽了牽。“你不會找人幫忙嗎?你想要什麼、想做什麼,年家人怎麼都要允你的。”
她無辜地咬咬唇,似乎沒注意到他的語氣,伸出嫩指開始細數……
“唔……可是能找誰幫忙呢?幾位伯伯和叔叔們在議事樓裡談著正事,自然不成的;詠霞、詠菁、永睿還有其它人全在學堂那邊;永豐和永昌被三叔公喚去核對年家一整年的帳目,忙得根本無暇回大廳用膳;永澤和永春昨兒個跟著採藥隊上山了;永瀾他……他傷得好重,沒能幫我,不過不打緊,我想……那窩子云鵲,我還是有法子瞧到的。”
說實話,他討厭她的眸子。
一個十來歲的女娃兒不該有那樣的眼瞳,清幽幽的像兩潭深泓。
她笑時,好似有什麼東西在裡頭盪漾。
當她專注地凝視著你,那黑瞳如玉,光彩溫潤,卻一樣教人猜不出其中的意味。
他討厭那對眼眸。
也不怕傷她自尊,年永勁挾著自己也不太明白的惡意,狠嗤了聲……
“等你蹭到上頭,那些鳥早死絕了,窩也爛透了。”
鳳祥蘭一怔,隨即笑出聲來,卻柔軟地道:“不會的,永勁,不會的……春夏時候,牠們飛來這兒築巢孵卵,等雛鳥長大了、翅膀硬了,牠們會飛回南方,可明年時節一暖,又要飛回來,我是知道的。”好些年過去,她在這大宅院裡成長,年歲雖小,卻善於觀察,許多事自能瞭然於心。
“牠們會一代傳著一代,不會斷的,就如同……如同年家這樣,老太爺把『年家太極』的重擔丟給五爺爺,五爺爺擔了好些年頭,累了,想享享清福,又把重擔交給三伯伯……”“三伯伯”指的正是年宗遠,她鳳眸輕眨,嗓音好輕……
“若有一天,三伯伯也覺得累了、倦了,想把擔子卸下來好好休息,永勁……那就得換你承接掌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