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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嘴,看著我們碉堡的方向。

其實她是笑著的,在燦爛的陽光下。

直到現在,每年的春天我都還會想起阿圓以及她當時的笑容。

茄子——

有很長很長一段時間不敢吃茄子。多長?算一算大約三十五年。

三十五年前,三年兵役的最後一年,部隊從金門移防颱灣;許多資深軍官和士官長忽然一窩蜂地辦婚事,大部分娶的是年紀幾乎可以當他們女兒的東部姑娘。

老莫好像一點也不動心,一如往常獨來獨往。他是空中管制無線電臺的臺長,和幾個兵成天窩在裝滿無線電器材的拖車裡,除了三餐派個人出來打飯之外,跟通訊營的其他人好像少有接觸,也常讓人忘了他們的存在。

我是營部行政士官兼通訊補給,挾職位之便倒常到他們那兒廝混。比起其他資深軍官和士官長,老莫其實「知識」許多,看英文的保養修護手冊像翻報紙,沒事看他泡茶讀《古文觀止》;不過,最吸引我的還是他床鋪底下那一大疊書,但堅持只能在電臺裡頭看,絕對不借出,因為大部分是三〇年代作家的作品,還有盜版的金庸、還珠樓主的武俠小說,當年都還是禁書。

問他怎麼可能沒升官,他的說法有兩種,一種是:不希罕!另一種是;不想給笨蛋管!

老是說這種話的這種人,別說在封閉的軍隊裡,即便在社會上也註定孤絕,甚至永遠有一堆人等著看他倒楣出錯、出糗。

有一天我去電臺核對器材賬冊,隨口問他說:「士官長,你沒想過跟他們一樣娶個老婆以後當老伴啊?」

他看了我一眼,很嚴肅地說:「他媽的,我才不想害人!」

那是我跟他之間最後一次的交談。

幾天後電臺奉軍團的命令到南部支援演習,下午五點應該報到,沒想到老莫六點多打了電話回司令部,說車子為了閃避牛車撞到路樹,修了很久沒修好,顯然無法準時報到。

聽說司令部的人罵他笨蛋、丟臉,說無法達成任務為什麼不早點通報?說他延誤軍機,事後該怎麼辦就怎麼辦等等。

晚上十點多隨車的打電話回營部,說老莫失蹤了!說他六點多打完電話只交代他們有事情要辦,要他們好好看著車、看著電臺千萬別再出錯之後就沒看到人了。

我跟營部的長官報告這件事,正在打撲克牌的他們說:「乘機去找女人打炮啦!」

當晚剛好是我輪值安全士官,清晨三點多營部的電話忽然響起,那種時間的電話永遠不會有好事,我一接果然沒錯,電話那頭是南部某個憲兵隊的值星官,說有一個士官長階級的人在他們轄區被火車撞死了,不過他們找到遺書,所以可能是自殺,姓名是……。

我直覺地回答說:「莫〤〤?」

他愣了一下說:「沒錯……,你怎麼知道?」

我叫醒營部長官,說莫士官長找到了。「他不是去打炮,他去撞火車!」

我和營部長官坐吉普車一路飛奔到現場時大約六點出頭,五月底天亮得早,鐵軌兩旁的稻田上方籠罩的霧氣未散,但當我們跟著憲兵沿著鐵軌走向陳屍的地方時,陽光已經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所有人都低著頭沒說話,只聽到腳下的碎石子清脆作響,直到鼻息之間慢慢聞到些許血腥的氣味時,才聽見憲兵說:「就在前面。」

我抬頭看到的第一眼是約莫十公尺外一隻穿著黑色軍用膠鞋的腳,腳踝以上不見了,只剩一些碎爛的皮肉,它的另一側則是一隻手臂,手掌不見了,扭曲得像剛擰乾的衣服一般擱在鐵軌旁。

所有人沒再往前走,憲兵說撞他的是觀光號列車,因為前一站是小站沒停所以速度快,因此屍體被拉扯、散佈的範圍比較廣;他說檢察官大概九點上班後會來現場勘驗,勘驗完畢之後,我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