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又站起來:“我去找醫生問問,叫什麼名?”
醫生姓江,竟是一箇中學的學姐,小地方常有這樣的事。當年漂亮得名震六個年級,大賽小事都是主持人,當了幾年醫生,竟也形容憔悴,眉宇間頗有些淡淡的死意。
在他們中學,馬樂也算個不大不小的知名做題家,學姐對他也有印象。兩人敘一回舊,又說正題,手術挺成功的,後頭就是用藥控制。
馬樂停下來,與其說是用藥控制,不若說是用錢。進口的好一些,還沒進醫保,國產的也有。
區別大麼?馬樂問。
學姐也不兜圈子:要是經濟允許,進口的還是好些,但這種事,還是量力而行。
馬樂明白了,這便回去籌錢。原想著職工醫保能覆蓋大半,結果一拉單子發現自費的專案還不少。
這會兒就有些後悔。前兩年手上有點兒餘錢,本想給父母買個補充的商業醫療險和重疾險,父母說單位有醫保不要浪費錢,他也沒堅持,再湊一湊就買了房——又是一招臭棋。
家裡沒什麼錢,就是有,前兩年也支援他在s市安家落戶了。落到這麼一個流動性枯竭的程度,馬樂忽然發現自己大學四年都是紙上談兵,自家屋簷下的經濟狀況就脆弱得不堪一擊。
他靠在走廊裡摁電話,病人、家屬、醫生、護士,來來去去地經過,馬樂感覺自己是一塊石頭,丟在小溪裡,水流過去,跟他也沒什麼關係。
找親戚朋友問了一圈,他的同學朋友光鮮,但屬實年輕沒啥存款,有存款的也知道江泰的事,只說這兩年難。親戚們指望不上,有說能借個幾千——這樣的數目,說出來就明白。馬樂書讀多了,面皮薄了,便也算了。
我也實在是百無一用了。馬樂想著,竟有些不敢回病房,怕媽媽問談得如何,更怕她又遞過來一塊正圓的蘋果小傘,甜得喉嚨發癢。
手上手機一振,黃俊給他發了一百塊紅包,備註“慧慧還你”。
馬樂猶豫一陣,回了訊息。
【馬樂_ike:替我謝謝她】
那邊卻回得很快,噼裡啪啦地,不知道是不是一早就打了這麼多字,就等著他回。
【aaa黃金萬兩:她還要謝你呢】
【aaa黃金萬兩:不過小方好像再不愛吃奶油小方了】
【aaa黃金萬兩:她罵我們把她教壞了】
【aaa黃金萬兩:腦子也是大大壞了她】
【馬樂_ike:有空麼?】
【aaa黃金萬兩:有啊】
【馬樂_ike:我有點兒事想跟你商量】
【aaa黃金萬兩:你又改主意拉】
【馬樂_ike:……】
【aaa黃金萬兩:(rry)】
【aaa黃金萬兩:當我沒說】
【aaa黃金萬兩:(撲街)】
【aaa黃金萬兩:那咋了?】
【馬樂_ike:微信打給你?】
【aaa黃金萬兩:(ok)】
馬樂打過去,剛開了個頭,黃俊就明白了,沉默幾秒,為難道:“可我手頭就五萬塊錢。”
“行,沒事兒,我就問問……”
“那咋給你啊我?”
“啊?”
“微信提現有手續費呢。”
“……我、我知道……”馬樂結巴起來,“就是、就是你願意借給我是嗎?”
“你都開口了,我還能說不啊?”電話那頭黃俊說得很灑脫,“先拿去用吧,多了我也沒有。”
馬樂忽又想起什麼:“但我沒打算回去接著做……我真的不幹了……”
“知道,你那天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