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付若德會相信你,在cr那筆爛賬上孤注一擲?你現在之所以能站在這個地方大放厥詞,說你不在乎這個,不在乎那個,自以為像個什麼偉大的情聖哈哈哈——是因為你什麼都有,你什麼都可以有——你之所以能站在這個地方,是這個家給你的,是我給你的!”
荀鋒忽然意識到心頭那場雨已完全落了下來,所有的糖衣已融化,留在他們之間的已經只剩赤裸裸的苦意。
他看著父親:“我現在能站在這個地方是因為我哥把我關在房間裡,一個人也沒有放進去。”
他的聲音沒有刻意提高以作對抗,反而是沉了下去,直接融化在那一片苦水裡。
“……你哥哥的死是個意外……”父親的聲音也低下去,他沒想到荀鋒會直接撕破臉。
“這會是個意外,如果您沒有執意吃掉章修的船隊,沒有在慶功宴後和他兒子的女人上床的,沒有丟下我們騎著他的摩托車走掉的話。”
苦水流盡,藥渣便無處隱藏。這話他不知道在心裡憋了多久,只知道一天也憋不下去了。
“爸,我不結婚是因為我恨你,是因為我沒辦法站在市政廳門口不想起他。如果說這個家真的給過我什麼,您真的給過我什麼,除了金錢和名聲以外,恐怕還有很多其他東西吧。”
“是你哥哥把他的車鑰匙給我的,是他讓我走的。”父親這樣說,然後扭開臉,再不直視他。他的脖子粗卻瘦,黑黑的面板上有深淺不一的老人斑。
“我知道,換作是我也一樣。” 荀鋒嘆了一口氣。
“那你有什麼資格站在這裡指責你的父親!”他又厲聲起來。
“換作是我,也會把車鑰匙給您的。”荀鋒望著他,“即便是現在,我也這麼想。”
父親沉默了。他還是坐在那裡,似乎比剛來時更蜷縮了。日光升到他的喉嚨處,極溫暖、熱烈地照亮人們發聲的地方,卻沒有照出一點兒聲音。
荀鋒頓了頓,不忍再說,深呼吸一次道:“對外是否宣佈,該如何宣佈,信託、股權等等要如何處理,我們都可以等到心平氣和的時候再討論,但現在,如果我以一個兒子的身份站在這裡,告訴您我愛一個人,我希望得到的是父親的祝福,僅此而已。”
他說得很誠懇,也很平靜,這完全在他自己意料之外。
父親靜坐於他的平靜中,臉上是荀鋒看不明白的神情。
他好像更老了,也更殘忍了,嘴緊緊地抿著,彷彿這番話給他帶來了巨大的困惑或者痛苦,以至於他看向荀鋒時似乎更加猜忌,也更加防禦。
“我聽明白了。”他的臉鬆弛下來,像是終於找到了答案,熟悉的嘲弄和譏誚神色又浮了上來,薄薄一張蠟紙一般覆在他枯瘦的臉上。
“你覺得你好了,一個婊子治好了你,於是神氣活現地跑到父親面前胡說八道了。你要的不是祝福,對,你要的是我向你們道歉,要我承認錯誤,你和你母親一樣——你現在滿口情啊愛啊,這是你的詭計,好像你的父親是什麼冷酷無情的人,好像我苛待了你們,你是要造反!”
他大聲地叫著,脖子上跳動著青筋。荀鋒看著他,日影已完全越過了他的額頭,落在他仍茂盛的白髮上,變得枯金。
荀鋒想起船塢裡的舊相簿,也有這樣的一張,他和叔叔站在船塢邊的碼頭上,父親穿著不羈的大領t恤,頭髮染成時髦卻廉價的黃色,往後高高梳起,很不正經地大笑著,露出一口壞牙。叔叔穿著灰襯衫,揹著手站在他身邊,瘦高個子,板正地微笑,但眼睛是彎的。
他突然想到他和馬樂一張合照也沒有。
>/>
然後他望向父親:“爸,我們是愛您的,只是您把它變得太難了。”
“你是要造反,造我的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