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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平靜,就和他說“婚姻本來就是草率的事”一樣。就像一道激流繞過山峰,轉了個彎,流到開闊處,又慢了下來,叫人有點兒害怕,不知天上之水有多高,峽谷之水有多深。

荀鋒拎起頭套,看了一陣,忽然往自己頭上一套,摁了下去。

“啊,你從這裡看出去的。”他也悶在裡頭說。

馬樂看著荀鋒,他就這樣突然變成一個西裝革履的馬頭人。那身西裝越精緻,配著這個瓜皮帽馬頭就越滑稽,中式怪物站在殖民地風格的廊下,實在是有些格格不入。

他不知道馬頭看著人原來這麼好笑,這樣的好笑甚至沖淡了心中那隱隱的尷尬和失望,留下一片水霧迷濛的空白,不知哪裡填過什麼。

荀鋒頂著馬頭問他:“怎麼了?”

馬樂道:“是不是還行?不太重的。”

荀鋒扶著脖子上馬頭道:“哪裡,戴上就脖子痛了——戴好一陣了吧?”

“也沒多久。”馬樂說,“我給你拿下來。”

“不用。”荀鋒轉過半個身體,馬頭好笑地甩過去,昂起來看外頭。又甩回來,飄落的鬃毛擦過馬樂的臉。他摸到馬頭上的韁繩,拉起來,挽成一個結給馬樂。

“又不下雨了,走吧。”

事情就是這麼詭異地發生了。

一匹長著人頭的馬,牽著一個長著馬頭的人,兩個怪物一起走出大會堂,沿著剛飄過一陣雨的溼滑石階慢慢往下走,穿過最熱鬧的街區,從半山坡一路向下,好像一種都市傳說,放古代,足以說是天生異象,馬上就要天下大亂。

從大會堂出來時,馬樂感到像公開處刑,臉轉到裡頭,想把臉埋到馬頭上。

荀鋒在馬頭裡說:“那我們換,我沒所謂。”

很奇怪,他說這句話時,馬樂感覺自己似能透過這個滑稽的馬頭,看見荀鋒的黑眼睛。

於是,像有一股勁一口氣在逼著他一定要逞這個強,他也說:“又沒人認識我,我也沒所謂的。”

他們一路從大會堂走到海邊碼頭。這裡常有街頭藝術家,拉小提琴或者手風琴,把帽子放在面前。白領們已養成習慣,到了這裡就自覺地腳步匆匆,反倒沒人看他們了。

荀鋒說停一停,他們便靠著欄杆在少人處停下來,只有“常駐”街頭藝術家在遠處荒腔走板地拉曲子。馬樂說拉得真差,他們便開始跟著音樂胡亂跳舞,直到再即興也跟不上拍子。

天色已完全暗下來,碼頭的大燈大放白光。雨要下不下,浮在空氣裡就是霧,白光照在霧裡,將這雨霧照得彷彿電影裡的一個白夜。

馬頭人有手臂,於是環繞在人頭馬的肩膀上。人頭馬有跳不快的大屁股,於是他們就相擁著慢慢轉圈。

“我也算會跳舞了。”人頭馬說。

“我也算快樂了。”馬頭人說。

天空又開始飄幾星雨,被海風裹挾地溼噠噠地吹到他臉上,眼鏡都模糊。馬樂想摘下來擦,馬蹄不方便。荀鋒在馬頭裡大笑,伸手取下他的眼鏡,用領帶擦乾淨,又扣回他臉上。

“清楚麼?”

“清楚。”馬樂歪著頭研究馬頭往外看的小孔,“你看不見嗎?”

荀鋒凌空比劃一道,笑說:“這以下看不見一點兒,完全憑感覺。”

說著,他把手伸進西褲口袋裡,摸出一個絲絨盒子,遞給馬樂。

馬樂沒接:“我不好拿。”

“不是要我滿意嗎?”

這話說得好像很有威權,可配上這個猛地左轉90度的馬頭,實在是很好笑。

馬樂卻沒笑,他猶豫了一下,攤開蹄子,荀鋒把盒子放上去,將馬蹄團起來。

馬樂先脫下玩偶服。脫下時,身上一鬆,卻又有點兒冷,